□彭伟

　　但凡中国人，都很熟悉“买东西”的意思。有意思的是，如泰方言（属江淮方言中的一种）中的“买杲昃（gǎo zè）”就是“买东西”之意。在我的家乡——江苏如皋及周边的泰兴、东台一带，人们习惯用“杲昃”代替“东西”，表示物品。新闻学家戈公振先生是东台人。有一回，他在上海家中请客人吃东西，说道：“随意吃点‘杲昃’。”听似土里土气的苏北方言，引起来客的不屑与不满。戈先生淡然地解读“杲昃”一词，滥觞于两部经典名著，用法很是考究。来者听罢，大为折服。
　　具体说来，“杲”字出自《诗经·卫风·伯兮》：“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杲”意为明亮。不过就字而言，“杲”是会意字，上日下木：取意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压过树头——表示“东”字。“昃”字源自《易经·丰》：“日中则昃,月盈则食。”“昃”也是会意字，上日下仄，取意太阳倾斜，即《易经》中的字义：太阳升到正中，便会缓缓西落——表示“西”字。日出东方，日落西方，因此“杲昃”是“东西”的衍生说法。
　　“杲昃”还可写作“稿子”，两者读音相近，意思相同。清嘉庆版《东台县志》：“物谓之东西,亦谓之稿子”。“东西”“杲昃”“稿子”，还可指代人。如泰方言中，人们常说：“某人不是个杲昃”“某人不是个东西”，形容此人很难相处，不是一个好人。《红楼梦》第29回中，也有佐证——“张道士……又叹道：‘我看见哥儿的这个形容身段，言谈举动，怎么就同当日国公爷一个稿子！’”人民文学出版社初印《红楼梦》，“稿子”未作解读，后来再版方有注释：“一样的相貌。”
　　值得一提的是，《新华字典》主纂者——魏建功先生正是如皋西场人，他自幼便知“杲昃”，因此“杲”“昃”二字，顺利入选《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后来也录入这两字，“杲昃”才能流传更广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