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西都市报 -A12 浣花溪-
A12浣花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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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落在我掌心

  

□瞿杨生
  秋日的傍晚,我抱着一摞旧书上楼。楼道拐角的西窗,平日里不曾留意,此刻却像被谁突然擦亮了一般,将一整块完整的、温吞吞的夕阳,不偏不倚地投在我面前。
  一片夕光,恰好滑过书脊,沉沉地跌在我摊开的左手掌心。我愣住了,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这光,和平时看到的、感受到的,全然不同。它有了实在的体量,好比一小块融化的、温热的蜂蜜糖,沉甸甸地贴着皮肤。那股暖意,不烫,却极有耐心,顺着掌心的纹路,一丝丝地往血肉里渗透。我鬼使神差地,慢慢收拢了手指。
  我真的把它“握”住了吗?这想法有些孩童般的傻气。可我分明感觉到,那一团柔软的暖意,被我圈在了小小的、由手指围成的世界里。我竟真的,握住了一捧秋天的夕阳。
  举动间不由得小心翼翼起来,捧着这捧光上楼、进屋,它为我的书桌、水杯都镀上了一层暖意。我坐下,那光就安静地伏在我的膝头,恍如一团收敛了光芒的、温顺的火苗。
  当这份暖意满盈掌心,黄昏于我,不再是一个流逝的时间名词。它被我私密地、完整地携带了。窗外,天光正在无可挽回地消逝,而我的掌中,却固存着它最核心的温暖。
  这感觉奇妙极了,宛若偷偷藏起了一颗即将坠落的星辰的最后一声叹息。然而,光终究是握不住的。就像时间,像生命里许多美好的瞬间。我眼看着掌心那团暖色由浓转淡,由深金褪为浅黄,边缘开始模糊,犹如退潮的海水,一点点从我指缝间抽离。
  那份重量感也渐渐消失了,最后,只剩下皮肤上一点若有若无的余温。天,彻底黑了。屋里开了灯,白晃晃的,有些清冷。我再次摊开手掌,就着灯光细细地看。掌心里空空如也,那捧光仿佛从未存在过。
  可那些纵横交错的掌纹,在此时看来,却与往日不同了。它们似乎被那逝去的夕阳重新描绘过,显得更深、更清晰了。一条条,一道道,不像预示命运的神秘符号,倒像是被一把温柔的犁铧刚刚犁开过的、细小的垄沟。
  我望着掌纹,那只无形的手,已在此完成了一次温柔的耕耘,为我埋下了一颗用以陪伴随之而来的所有长夜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