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西都市报 -A13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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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山火

  

□刘光香

  我小时候一个初冬的下午,放学后,大哥安排我去自留坡上砍山草。
  我最讨厌的活路就是砍山草,一是泥灰大,鼻眼里全是灰,二是有很多潜在的危险,一不小心就会砍到手指,还有可能遇到野蜂窝。对大哥的安排,我有些不高兴,但家规告诉我:必须服从。我只得背起背篓、拿上镰刀,上山去了。
  天快黑了,背篓里的山草还没装满。我加快了砍草的速度,一不小心砍到了手指,鲜血一个劲地往外冒,我马上去地埂边找蓑草根止血。在一大笼马桑树边,我找到了蓑草。
  我只顾忙着用镰刀挖蓑草根,却没看见马桑树上的野蜂窝,一群野蜂围着我蜇。为了止血,我忍痛挖出蓑草根,迅速跑离野蜂窝。然后,把蓑草根按在伤口上,用力撕下裤子上的一块补丁,把伤口缠上,止住了血。
  我继续往背篓里装山草。那些野蜂发现了我,又围了上来。我吓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野蜂飞走了,我的头上却被蜇了很多包,又痛又痒。无意中,衣兜里一匣火柴掉了出来。我想:可恶的野蜂,我要烧了你的窝。
  我划燃火柴,点着了一把山草,愤怒地抛向野蜂窝。野蜂窝燃了,山坡也燃了。我赶紧灭火,但火势在风的助推下越来越大,我慌忙背起背篓跑了。
  我很快跑回了家,心却在咚咚地跳。我知道今天的事惹大了,放下背篓,顾不了手上的刀伤和被野蜂蜇伤的疼痛,赶紧煮饭。
  很晚了,爸妈和两个哥哥才疲惫地回到家。大哥愤愤地说:“今天这山火太奇怪了。”妈妈在一边抹着泪说:“要感谢生产队的人,他们都赶去我们山上救火了,但我们的山坡还是快烧完了。你们的爸爸还指望着卖了山草给你们几个交明年开春的学费呢。山坡被烧了,家里的烧柴都成了问题,这可咋办啊?”
  爸爸坐在饭桌边,突然问我:“香妹,今天放学后,你不是去砍柴了吗?你看见谁在那里搞火了?”我吓得语无伦次:“我没……没看见谁。我被狗屎蜂蜇了,就背起柴草跑回家了。”
  家里的草坡被烧了,为给我们攒学费,爸爸每天收工后都要到处去找死树根卖钱。有一次,很晚了,爸爸都还没回家。妈妈把最小的弟弟留在年老的爷爷身边,带着我们打着火把,漫山遍野地找爸爸,妈妈的嗓子都喊哑了。
  我急得哭出了声,大哥对我说:“不许哭!”他对妈妈说:“我带两个妹妹,你带两个弟弟,我们分头去找。”我和大哥、妹妹一起,来到一处悬崖边,看到那里有刚挖的新土,然后就听到了爸爸的声音。
  我们向悬崖下望去,爸爸正在半崖上一蓬很大的七里香上坐着。大哥把随身带的绳子抛了下去,把另一头拴在一棵柏树上。不一会儿,拴着绳子的爸爸被我们拉上了悬崖。
  看着爸爸满身的伤痕,我内疚不已,想对爸爸说出实情。我有些害怕,吞吞吐吐地说:“爸爸,我错了,其实……那,那场山火是我想烧野蜂窝,不小心引燃的。”说完,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着受罚。
  爸爸把我的手拉过去,异常冷静地对我说:“你今天能亲口说出实情,爸爸很高兴。一个人犯了错误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承认错误。你以后要吸取教训,做事一定要多考虑后果。”
  从那以后,我一直把那件事作为镜子,在以后的人生路上,不断修正自己,沉着冷静地处理工作生活中的困难和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