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西都市报 -A13 散文-
A13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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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熬菜酱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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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菜酱油

  

□傅厚蓉

  我的家乡在重庆市涪陵区的长江边,那里盛产榨菜。我小时候,每年秋天菜头成熟时,就会有一车车菜头被拉进城里,用来做榨菜。
  长江岸边,夏天过去,到第二年夏天汛期来临前,江水会退下去很远,露出宽宽的河滩和草坪,那里是搭菜棚子最好的地方。小城有的人没正式工作,剥菜、串菜挣钱是主要的生活来源。剥菜,就是把菜头皮剥掉,再用竹篾把菜头穿成1.5米长的一串串,经过菜厂工人验货后,这些菜串串被挂在菜棚子上晾晒。
  当时要是有航拍飞机从天上俯拍的话,那一定非常壮观:蜿蜒东流的长江岸边,晒满菜头的菜棚子宛如一条条绿色长龙,静静卧在清清的江水旁边。这大自然的脉动和人间烟火的相互依偎,是多么和谐美满的画面啊!
  经过几天太阳的照晒或是河风的吹拂,菜头变得蔫答答的。晒好的菜头被拉到菜厂,放进大池子里用盐腌着。不久,菜头要出水,要专门请一些人去踩池子。菜厂的池子很大,里面成千上万的菜头被盐腌成了黄色。十多个人排成一排,在池子里使劲地踩,还有人带领唱节奏很强的歌。
  腌榨菜后剩下的水,菜厂舍不得丢,要卖钱,当然不贵。每年菜厂卖榨菜水的时候,父亲和哥哥们就去买几担回来,先用纱布把水过滤一下,倒入一口大锅里,烧大火烧开后,再用小火慢慢熬。讲究的人家,烧的柴里要加柏桠、松木屑。
  锅里熬的榨菜水慢慢减少,中途要加花椒五香八角茴香桂皮草果等佐料。那个时节,小城的上空总会飘着一阵阵时浓时淡的香气,有清甜的菜头香,佐料的浓郁香。
  父亲一直守在灶台边,看着火候的大小,用铲子不停地在锅里搅动。我们也喜欢在灶头烧火,因为那个时间已是深秋了,外面凉风阵阵。灶台边的温暖,加上父亲的慈爱,那里是我们儿时最喜欢待的地方。
  等一大锅水慢慢熬成一小半,颜色变得深沉浓郁,酱油就熬成了。熬好的菜酱油装入坛子密封好,再用小瓶子装一些即时吃,可以吃一年。当时的酱油可是卖两毛钱一斤的,这能为每家每户节约多少钱啊!
  菜酱油色泽深红、味道浓香扑鼻,吃凉菜时放一些,吃面条时放一些,炒回锅肉还是可以放一些,那个感觉啊,真是巴适得不行。当时也没有什么生抽、老抽的区别,父亲那一代人只晓得酱油。
  到第二年,家家户户的酱油吃得差不多坛子到底的时候,新的一批菜酱油又开始熬了。就这样周而复始,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也在这活色生香的生活里快乐地长大。
  后来,生活好了,各种调味品增多了。现在的榨菜工艺已不需要剥菜、晾晒、踩池子那些工序了。父亲在改革开放几年后就去世了,我家熬菜酱油也已成为历史。
  现在,每当我吃酱油时,都会想起父亲熬菜酱油的情景,心里热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