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树全正在折纸飞机。

许树全教孩子们折纸飞机。

　　退休21年，许树全的身上总带着几个小铁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是他亲手折的纸飞机。遇到能多说上几句话的人，他便像献宝一般，取出一架，递过去。
　　2004年，从教师岗位退休后，许树全给自己定下一个新目标：一心一意研究折纸，折出最像样、最传神的纸飞机。日复一日，普普通通的纸张在他指尖翻飞、成型，渐渐变成歼击机、运输机、预警机、客机……20余年下来，经他手诞生的“飞机”，已有上万架。
　　这些形态各异的“宝贝”，也跟着他走进了上百所学校、社区。他记得那个7岁小男孩成功折出飞机时，眼里倏然亮起的光；也记得在央视演播厅，他将自己折的纸飞机赠给空军飞行员时，对方那一声郑重而温暖的“谢谢”。
　　如今，在成都，许多人不再称他“许老师”，更爱叫他“飞机爷爷”。“如果可以，我想折到一百岁。”9月28日，成都黄田坝，许树全的话音刚落，一阵巨大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一架飞机掠过上空，直冲云霄。
　　

任教成飞子弟学校他想把飞机的形象带进课堂

　　1958年，喷气式歼击机制造厂——国营峨眉机械厂（今航空工业成飞公司）在成都黄田坝动工兴建。1962年，许树全从成都第二师范学校毕业，被分配到峨眉机械厂子弟学校任教。
　　那是中国航空事业起步的年代，天南海北怀揣航空梦想的年轻人汇聚黄田坝。虽然只是一名小学教师，许树全的心里却是炙热的——他教的，正是这些航空人的下一代，是中国航空强国未来的希望。
　　“能不能用折纸，把飞机的形象带进课堂？”在教书之余，许树全开始关注起中国飞机的每一步进展，希望用折纸飞机的方式，让更多人关注中国航空事业。他搜集报纸、杂志上一切与飞机有关的资料，对照着研究如何用纸折出不同机型。为了尽可能贴近真实飞机，他反复研读每一篇介绍，小心珍藏每一张飞机图片，在折纸过程中不断比对，寻找最合适的比例、最准确的角度。
　　1982年，在航空人细致而漫长的耕耘中，“十号工程”应运而生。尽管并非从事航空事业，可每当谈起后来公开的歼-10飞机，许树全依然难掩激动，“那是我国自主研制的第一款三代机，真正拉开了中国航空的新时代！”

　　第三代战机成功首飞“要折出一架歼-10纸飞机”

　　1998年3月23日，歼-10成功首飞。许树全带着学生坐在不远处的草坪上。“当时只知道有飞机要试飞，但不知道是‘十号工程’，更不晓得那就是歼-10。”多年后回忆起来，他仍能熟稔地复述当天的每一个细节。
　　“一架黄色涂装的飞机，在万人注视中腾空而起，机尾传来的轰鸣，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响亮的声音！”许树全后来才知道，那是中国自主研制的第一款三代战机——歼-10。于是，他心中产生一个念头：折出一架歼-10纸飞机。
　　“非遗里有剪纸，但没有折纸。我想让更多人了解这门手艺。”2004年，60岁的许树全退休，决定全心投入折纸飞机。此时，他已能折出十几类机型，歼击机、运输机、直升机、民航机……除了飞机，他折的十二生肖也栩栩如生。那时的他，已接受过不少媒体采访，小有名气。
　　他手中的歼-10纸飞机，也更新了好几个版本。最令他难忘的，是2009年12月的一天，受当地媒体邀请，他带上一架新折的歼-10纸飞机去参加活动。没想到，现场的神秘嘉宾竟是歼-10首飞试飞员雷强。
　　“我特别激动，没想到能带着自己折的歼-10见到首飞试飞员。”许树全语速放缓，声音低沉下来，“我悄悄问雷大校，这飞机折得怎么样，他说‘像’！”不满足于这句肯定的许树全，又追着问起细节。
　　那次交流后，他再次对歼-10纸飞机作出改进，折出了驾驶舱、鸭翼、腹部进气道等特征。
　　

参加央视节目留遗憾花一年时间钻研折出运-20

　　纸飞机越折越传神，“飞机爷爷”的名声，也从成都黄田坝传了出去。退休后的许树全，反而更忙了。他带着折纸这门手艺，走进百余所校园、社区，教孩子、教青年，也教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银发老人。一架纸飞机，从折叠到飞出，只需几分钟。
　　造型简单的，一张纸就能折成；复杂些的，得用六张纸拼插组合。但不论难易，经他双手一翻一折，再一拼一插，歼击机的模样便活灵活现。
　　“什么都难不倒我，只要你说得出型号，我就能折出来。”几十年钻研，许树全有了这份底气。然而2022年6月，他却留下一个遗憾。当时，他受央视邀请参加节目，要送一架纸飞机给一名飞行员。“折过上万架飞机，偏偏从没折过运-20。”幸好，那位年轻机长替他解了围，选了一架空警机。
　　后来许树全才知道，对方是中国首位“90后”运-20机长陈思麒。那次“欠下”的礼物，成了他心里的一个结。之后一整年，他反复琢磨运-20的折法，尤其是机翼——“怎样才能折出那种宽厚有力的感觉？”一次次试验、推敲，他终于突破难点。如今，他家已摆着几十架大小不一的运-20纸飞机。
　　“就像还一个心愿。”许树全说，“若有机会，真想亲手把这架飞机补给他。”
　　

成为“飞机爷爷”如果身体允许想折到一百岁

　　去年一整年，80岁的许树全几乎没有在周末休息过，他背着黑色书包，走进成都青羊区67个社区，通过折纸飞机传播航空文化。
　　成为“飞机爷爷”后，找许树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请他折纸飞机，有人想学折十二生肖，他几乎来者不拒，但始终坚持一个条件——纸，得对方自己带。
　　走进许树全的家，就像走进一个微型的纸艺博物馆。桌上、柜中、窗边，摆着上百架造型各异的纸飞机。仔细看，这些飞机材质特别：有用牛奶盒折的，有拿烟盒纸、广告单拼的。许树全笑着说：“我这是‘变废为宝’。”
　　采访临近尾声，问起今后的打算，他眼里透出光来，“最近正在温习怎么折马，十二生肖里就属它姿态最难，要折出奔跑的气势。”
　　顿了顿，他语气温和却坚定地说：“活到老，学到老。如果身体允许，我想折到一百岁。”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邹阿江受访者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