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孔文

　　早晨起来，我的肩膀上凉凉的。推窗，一群燕子整齐地站在电线上，推心置腹地交谈着。远处的沙洲里，大片白色的野花开过多时，可花事依旧繁盛。看天，澄明透彻。这秋天的天空，真的像成熟的男人，看似空灵，其实深邃。
　　秋真的来了。在办公室上班时，门被敲响推开，一个壮硕的养花工走进来，含笑告诉我，“室内的那盆花需要更换。秋天了，得换秋花。”看着那盆陪伴了几个月的花，我有些不舍，问他是不是把花搬回去后就舍弃了？他摇头：“这盆夏花得放进温室，静候秋冬过去，待明年春暖夏热后重生。”他说完这些走了，我悬着的心，缓缓地放下了。
　　街角的水泥地，变得有些凉了。可从早到晚，总有几位大哥大嫂在那里售卖栗子、杨桃、枣子，菱角。每天经过时，我总喜欢掏钱买点什么，虽买得不多，却总能得到真诚的笑容。这笑容，在日渐泛冷的空气中，显得弥足珍贵。
　　同是这街角的水泥墙上，偶尔会有更新的讣告内容。更多的，是房屋出售、出租的广告。每次经过，总不免想起“外卖诗人”王计兵的诗歌《寻人启事》：“临近春节，打工人陆续返乡/小区的一角，重新贴满了/出租房屋的广告/一张寻人启事挤在其中/仿佛一个人拥有无数间房子/却依然无家可归。”
　　晚饭后有散步的习惯。每天都会在暮色中经过一片花生地。前晚路过那里时，风分外地凉，花生的叶子簌簌地落下。一位老哥裸着上半身，在风中挖花生，当我经过他身边，他抱起一抱花生，塞给我。“秋风荡！”他说：“秋风摧花摘叶，把花生的叶子荡掉了，现在正是挖花生的好时候。”说完，爽朗地大笑。
　　我没有接受他的馈赠，却跟着他大笑。在鸣金般的秋声里，也许只有这笑声，才能对得起“秋风荡”这个词。这是书本里没法找到的一个词，它隐藏于生活的深处。
　　暮色深沉中，我帮这位大哥摘了一会儿花生，说了一通暖心话，直到万家灯火，才赶回自己那水泥森林深处的居所。走在霓虹斑斓的街上，竟感受不到一丝的寒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