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5日，成都锦江南瓜滩流域，一只欧亚水獭出现在水面。余欢摄

12月5日，在发现欧亚水獭的岸边，水獭上岸后在步道上留下的足迹。 余欢摄

位于蒲阳河的固定监测点监控拍下的欧亚水獭。受访者供图

　　“成都主城区又拍到欧亚水獭了！”12月5日，一条消息在成都自然爱好者间流传。时隔一年，同一区域，欧亚水獭再次出现在成都城区锦江南瓜滩附近，并被摄影师拍下高清影像。
　　欧亚水獭是否稳定栖息于成都河道？它如何适应城市环境？在这个有2000多万人口的城市里，我们怎么和它相处？自然爱好者和动物保护工作者希望通过观察和研究，做好迎接“老朋友”回归的准备。

一年后
老朋友“獭”又来了

　　12月5日晚，自然摄影师余欢的朋友传来的几张照片，把他从沙发上惊起。照片上，几个清晰的水印从河岸边一路延伸到滨水步道上。“是不是欧亚水獭？”朋友问。“不可能是宠物猫狗，更像是蹼状足踩出的痕迹。”余欢判断。“更为显著的是，欧亚水獭的尾巴会拖到地上，像一只大毛笔来回画出痕迹。”
　　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余欢走错了几个路口才到达现场。在水印上下寻找几公里，最终在河面中淡淡的水波下才发现水獭的踪迹。“是水獭无疑了，它贴着河堤游了一段，甚至还跳进了旁边的排水洞中。”屏住呼吸的余欢按下相机快门。
　　余欢拍摄到欧亚水獭的地方，距离曾经的中和场不远。上世纪50年代，成都中和场，渔民都还会利用鱼鹰（鸬鹚）和鱼猫子（水獭）捕鱼。水獭在中国的文字记录至少可以追溯两千多年历史。《礼记·月令》中写道：“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上冰，獭祭鱼。”
　　近6年来，北至青川县、平武县、黑水县，南至叙永县，西至石渠县等范围，四川境内先后有20多次发现欧亚水獭身影的报告。在成都地区，2023年就有市民在主城区拍到正在进食的欧亚水獭。
　　2024年12月4日，在成都南门高新区锦江水域，一位市民在江边散步时又偶然拍摄到一只欧亚水獭。

四年来
收到35条水獭目击报告

　　和余欢一起拍下水獭现身的还有胡敏，胡敏系“成都岷江内江水系欧亚水獭公众科学计划”发起人，2024年的水獭出现激发了包括胡敏在内诸多爱好者的兴趣。欧亚水獭是否定居于成都市区河道？城市河流和河道管理可能对欧亚水獭的个体生存和种群繁衍带来哪些挑战？成都市民对欧亚水獭的认知和态度如何？
　　来自中山大学生态学院、长期进行水獭研究的张璐副教授接受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采访时介绍，在中国，有欧亚水獭、亚洲小爪水獭以及江獭分布。“水獭是一类适应性很强的动物，在新加坡，及中国香港、青海玉树等地，它们都充分利用城市环境，发展出了固定种群。”张璐说，对于成都主城区锦江水域发现欧亚水獭，需要通过对粪便的研究等方式，以及长期科学调查，确定它们是否以固定的种群在成都生活。
　　要清晰地回答这些问题，需要持续地进行物种监测和深入的社会调查。2025年开始，胡敏和余欢等动物保护工作者通过和科研机构合作，以及公民参与的方式，发起“成都岷江内江水系欧亚水獭公众科学计划”。
　　他们在科研人员的帮助下在蒲阳河等地安放了红外相机，并已经拍摄到清晰的欧亚水獭影像。位于都江堰的固定监测点位得到了当地相关社区和单位的大力支持；四川农业大学的张凌青以及成都的动物分子遗传团队，在水獭数量、种群结构等方面参与了调查研究。截至2025年12月9日，胡敏团队已经接收到35条水獭目击报告，其中最早一条出现在2021年6月。

热点问答
锦江里生活的水獭来自哪里？

　　12月5日夜里欧亚水獭的惊鸿一瞥，让胡敏和余欢为之振奋。胡敏经常想到《礼记·月令》里的“獭祭鱼”，没想到千年之后，在成都这个2000多万人口的城市里，仍能在主城区看到欧亚水獭。胡敏希望那个曾经停泊了万里船的江水，历经千年，依然能和水獭同框。“因为城市不仅仅是属于人类的。”胡敏说。
　　但这个外表呆萌的家伙到底来自哪里？如何做到可监测不打扰？记者就此采访了胡敏。
　　记者：你们在成都南瓜滩附近拍摄到的欧亚水獭可能来自哪里？
　　胡敏：根据我们的监测数据，欧亚水獭在岷江中游的成都平原已有稳定分布。目前最早的公众目击记录出现在2021年的都江堰区域。此外，彭州、广汉等沱江流域亦有公众目击。金融岛的欧亚水獭很有可能由岷江或沱江水系扩散而来。
　　记者：你们为什么鼓励公众报告和公众参与？
　　胡敏：我们最早是从公众分享的影像记录中获悉欧亚水獭出现在成都地区的。我们认识到，这些记录能够帮助我们回答欧亚水獭的分布等科学问题。项目启动以来，我们从各个渠道收集了30多条来自公众的欧亚水獭目击报告。欧亚水獭活动范围广，监测难度大，这些公众报告为我们提供了基础数据。我们认为，公众是帮助科学和保护团队理解城市生态系统的宝贵力量。我们保持开放，邀请有意愿的市民加入水獭观察的行列。
　　记者：公众参与带来的信息广泛传播，是否可能对保护和研究工作造成影响？
　　胡敏：我们考虑到了这种情况，希望逐步增加公众的关注和认识。在公众报告的提交平台上，我们隐藏了水獭的具体目击点位；也与监测志愿者达成共识，不扩散重要的、尤其是有风险的水獭位置信息，相信大部分市民有做出正确认识和判断的能力。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杨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