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霞将偏瘫的丈夫扶上车。受访者供图

　　5年前，李霞经历了丈夫突发脑出血瘫痪的变故。面对每月1万多元的车贷和两个上学的孩子，原本是一名家庭主妇的李霞，用3个月时间考取了A2驾照（准驾车型为重型牵引挂车），开起半挂货车，毅然挑起生活的重担。
　　由于丈夫生活不能完全自理，每次出车，李霞都将丈夫带在身边。10月22日晚6点，记者给她打去电话时，她正驾驶着货车，行驶在前往新疆阿勒泰的路上。“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顶不住了，就我来！”李霞说。

意外
“他不能动了，我必须撑起来”

　　没有患病前，李霞的丈夫李光已开了30多年货车。“当时我在全国各地跑车，她（李霞）就在石家庄老家照顾孩子。有时她也会跟我一块儿跑长途，照顾我的生活起居。”李光说。
　　夫妻俩这样的默契配合，从1997年结婚开始，一直持续了23年。5年前的一场意外，打破了这个家庭的平衡。
　　2020年6月9日，李光在广西防城港码头送货时，突然感觉身体左边发麻，腿不听使唤了。工友将他送到医院，诊断结果为脑出血，这与他长期熬夜、患有高血压有关。虽然进行了治疗，但李光的左边身体仍瘫痪了。
　　这场意外让整个家庭瞬间陷入困境。“光是治疗就花了10多万元。2018年买的新车，还有20万元贷款没还完，两个孩子还在上学。我当时脑子就昏了，一个劲地哭。”李霞说起丈夫得病时的情景，仍记忆犹新。
　　在医院待了两个月后，李光出院了，李霞在当地一个村里租了一间房子，每天推着丈夫走两公里路，做康复锻炼。“我不能倒下，必须撑起来。”李霞说，丈夫的病情，她一直瞒着家人，包括两个儿子。“一年后，他能拄着拐杖勉强行走，我们才回到老家。母亲一看到我们，瞬间就泪流满面。”

换位
“车没有人开，只能我自己上”

　　回到老家，现实问题迫在眉睫：没还完贷款的那辆半挂车怎么办？
　　“车贷要还，车没有人开，只能我自己上。”在照顾丈夫一年后，李霞作出这样的决定。然而，开半挂货车需要A照，李霞虽不是开车新手，但半挂货车的方向盘她都没摸过。
　　A照与普通的驾照完全不同，难度也不是一个量级，光是科目二就有16个考试项目。为了学车，李霞顾不了这么多。
　　“半挂货车是‘车头+挂车’的分离式重型车辆，车长超17米。最大驾驶难点在于倒车时方向盘和货车转弯方向完全相反，且庞大的车身也带来很大的视野盲区，非常考验驾驶员的环境感知能力和预判能力。”李霞说，在驾校学习时，她是“唯二”的女学员，“当时就两个女的，其他都是男的。”
　　她每天把丈夫安顿好，然后就去练车。“教练都说我学得比男学员还好，很有天赋。”3个月后，李霞全部科目一次通过，顺利拿到A2驾照。
　　2023年4月，刚出驾照实习期，李霞就决定带着丈夫到新疆跑车。“丈夫离不开人，生活不能完全自理，开车我俩能一直在一块，或许这是最合适的选择。”李霞说。
　　但对一个女司机来说，考验才刚刚开始。
　　“在新疆跑货车，每天都住在车上，工作近20个小时。最长的时候，连续跑过26个小时，装货、排队、赶路、卸货……每天循环往复。”李霞说。
　　2024年冬天，新疆阿勒泰气温低至零下45℃，车辆频繁出现故障，李霞和同行的司机只好在极寒中修车，手伸出棉手套几秒钟，就像被刀子割。
　　每个在路上见到李霞的人，都会因为她“女货车司机”的身份感到惊讶。“他们都瞪着眼看我，眼神好像怀疑、不相信。也有人看到了，会竖大拇指。”李霞说。
　　

相守
“我感觉我会开一辈子车”

　　驾驶室只有四五平方米，却是夫妻俩流动的家。
　　李光虽然左半身瘫痪，但一次媒体的拍摄，让他在车上找到了新角色——拍短视频、看路况、陪妻子聊天。
　　李霞开车时，李光就坐在副驾。她不时看丈夫一眼，怕他摔倒。现在李光穿衣服还需要李霞提左边的裤子，吃饭要帮他摆好碗筷，走路要搀扶。
　　“她什么都干了。”李光哽咽着说，“我遭罪，她更遭罪。”
　　今年3月，夫妻俩把旧车卖了，换了一辆新车，又背上了每月1.5万元的车贷。有人劝他们：“都这样了，还出车？在家歇着吧。”李霞摇头：“咱没钱，就得做没钱人该做的事。”问起未来，她说：“我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我感觉我会开一辈子车。”
　　如今，李霞每天握着方向盘，载着丈夫，穿行在新疆的戈壁与风雪之间。她没有豪言壮语，只是说：“看看身旁坐着的老公，想想家里的孩子，就得往前走。”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 马嘉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