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西都市报 -A12 浣花溪-
A12浣花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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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里的怀念

  

□高玉霞

  大雪时节,我曾经的老领导突发心梗,不幸辞世。听到这个消息,近二十年的过往,如同电影在脑海里一幕幕浮现。
  我所在的学校是一所乡镇中学,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乡镇教学条件很艰苦,他一直在那里工作。我参加工作那年,他也就四十几岁的样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人很瘦,很有书生气质。
  记忆里,他的粉笔字写得很好,一笔一划,如同钢板刻出来似的。我初参加工作时,学校还没有打印机,只有油印机,每到考试,老师们需要在一张张蜡纸上把试题一个字一个字用带针的笔刻上去,然后再交给负责油印的老师印出来。蜡纸刻字,需要点耐力和韧劲,不然刻出来的字轻飘飘的,印出来也一片模糊。而他刻出来的试卷,永远都是清清楚楚,如同版印般,细小的蝇头小楷,被他刻得有板有眼。
  他原本是学校负责敲钟的工友,因为家境贫寒,没能读完大学。当时乡镇教师队伍紧缺,从工友到代课老师到后来的教学主任,乃至副校长,这一路他走得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靠的就是不停地钻研。
  可能是工友出身的缘故吧,学校里杂七杂八的活,身为副校长的他都干都管。修理桌椅板凳,他最在行。趁着课间或者孩子们在操场上体育课,他就会拎一个木头箱子,里面装着钉子锤子,找一个男生打下手递钉子,他抡起锤子“铛铛铛”一顿锤,经他修理后,那些桌腿松铆的地方,都被钉得结结实实。
  那个时候,学校的炉子还是砖砌的。用一个刮泥板,抹上泥,一层泥一层砖,砌得平平整整。他总骄傲地说,他砌的炉子全校最好烧,因为这里面得掌握些风力知识。
  他爱看书。那个时候,乡镇教师工资不高,我一个月才不到三百块钱。他的工资很大部分拿去买书了,他爱人因为这事没少和他吵架。后来,有了智能手机,他更成了书痴,拿起手机就放不下。他爱抽烟,学校提倡无烟校园,他戒了一阵,他爱人去世后他又控制不住抽起来了,同事说他一句大烟鬼,他也不生气,笑笑就完了。
  他当副校长才几年就退休了,人们都说他可惜了,当了一辈子副职,他却说,当啥不都是为孩子们服务的。
  2018年我生病做手术回来后,一直没有上班,心情郁郁寡欢。一次,爱人陪我散步正好碰见他,那年他已退休,风霜不知何时染白了头发,显得很是苍老。他叮嘱我好好养病,并语重心长地劝导我说,谁的人生没有坎啊,挺过去不就好了嘛!
  不想,那次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他的叮嘱犹在耳畔,人却不在了。
  我没有他的微信,只加过他的QQ。他的相册里保留了一张近期的照片。照片中,他穿着灰色衣服,在一树梅花旁伫立,微笑,仿佛一张嘴又要说些劝导我的话,他那一头的白发,在梅花映衬下,如雪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