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雪萱

　　“多加几场嫔妃勾心斗角的‘宫斗戏’，越狠越好。”“再加几场古今交错的‘穿越剧’。”“女主角不高兴了，给她多加几场浪漫、唯美的戏。”……他走出咖啡屋已好几个钟头，脑中仍交缠着投资老板、制作人、导演、大牌明星的诸多要求。不！应该说是吩咐。从事影视编剧多年，他一直像上了发条的猴子玩偶，不停地打鼓却是身不由己。
　　寒风冷冽、白雾氤氲，今夜真是看不到一点月光啊！他到处飘荡，搜索枯肠、绞尽脑汁，一点灵感也没有，是否江郎才尽了？不知不觉走入万华老社区。
　　“月光光，秀才郎，骑白马，过南塘……”忽然听到一孩童稚嫩、纯真的歌声，忽远忽近、忽前忽后，飘忽不定。这似熟悉又陌生的童谣激起他的童心，极力追寻唱歌的孩童，只是夜雾滚滚，短巷小弄千回百转，谈何容易。
　　“塘背种韭菜……”歌声又起，他循着歌声追去，这次可不能让孩童溜走，这时他童年的记忆突然有如开闸的河水，浩浩荡荡，与孩童合唱起来：“韭菜花，结亲家，亲家门前一口塘，养个鲢鱼八尺长……”
　　歌唱完时，小孩从一个小弄钻出来——是一个古装打扮的小男孩，穿长袍、戴小瓜皮帽。看到他，闪动一双清纯、灵气、聪慧的大眼睛，对着他调皮地做个鬼脸。好面熟的小孩，就是记不得在哪里看过。
　　在他一愣时，小男孩又跑入小弄不见了，他拔腿就追，小男孩速度奇快，一阵风似地穿梭，追得他气喘吁吁。倏然又在他眼前闪过，一溜烟跑入一家店铺，他走近一看，招牌上写着“月光光古玩偶店”。
　　店里玩偶可爱缤纷，多到有的玩偶不得不摆到屋檐下，这时忽然下起雨来，有一个木偶站在屋檐外淋着雨，他赶快过去把它抱起来放进屋里。屋内老式灯泡照射下有点昏暗，右边是一排吃米鸡玩偶；左边是一排喝水鸭玩偶，好像都在向他点头欢迎似的。他这才发现——那个小男孩躲在吃米鸡后面，原来是个人偶！
　　“你也喜欢古玩偶吗？”
　　从玩偶群中的一张椅子上站起一个老人，笑容可掬地招呼他，他点点头。
　　“真难得啊！现在这种人已经很少了……”老人说：“好好赏玩，我回房躺一下。唉！年纪大了，毛病就多。”
　　墙上布谷鸟古钟钟摆渐渐放慢，终至停止不动。
　　在迷离晃漾中，他惊视架子上提丝人偶一个个手脚猝然都动了起来，接着鱼贯从架子上走下来……那个带他来的小男孩人偶从玩偶中走出来，带领群偶走入房里，他也跟着进去看个究竟。
　　躺在床上的老人不停咳嗽，玩偶有的倒水、有的替老人捶背抚胸、有的为老人按摩、有的去拿药、有的喂老人吃药……
　　老人吃了药，好了点，抬头对他说：“你觉得奇怪吗？其实一点也不。你听过干将与莫邪的故事吗？春秋时吴王阖闾命干将铸造宝剑，干将铸造时铁汁老是不下，他的妻子莫邪问他有何办法？他说：‘先师欧阳冶铸剑不销，以女人聘炉神，才得以铸成。’莫邪一听，立即跳入炉中，铁汁遂出，才得以铸成干将、莫邪两把名闻天下的鸳鸯宝剑。我也是一样，每一个玩偶都是倾注我所有生命创作出来的，所以他们都有生命力。”
　　突然，古钟的布谷鸟推开窗子出来咕咕叫了十二声，钟摆摆动，时间又开始运转，所有玩偶都已回位，一切都好像未曾发生过一样。
　　“有没有中意的啊？”老人出来和煦地问他。
　　“有！就是他！”他指着引导他来的那个小男孩玩偶。
　　买了玩偶，他内心所有郁结一一解开，急速返回寓所，赶快打开计算机，文思泉涌飞快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