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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专科生到哈佛博士后

走出凉山的彝族小伙:起点并不决定人的一生

阿勒拉哈在哈佛大学校园的草地上。图据澎湃新闻

  “起点肯定对人影响很大,但不会决定一个人的人生,毕竟我们有几十年时间去改变这一切。” ——阿勒拉哈
  走在哈佛大学的校园里,彝族小伙阿勒拉哈回望这三十多年来的人生轨迹:从四川凉山昭觉县城旁一个小村子来到大洋彼岸的美国马萨诸塞州,从凉山农村娃变成哈佛大学博士后。阿勒拉哈认为,“起点肯定对人影响很大,但不会决定一个人的人生,毕竟我们有几十年时间去改变这一切。”
  小时候因为家庭贫困,他求学经历了种种艰辛,“有时连铅笔和本子都买不起”,“用石头写字画画”,“前一晚没有剩饭带走,第二天中午没饭吃只能挨饿”。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受过很多苦,反而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小时候环境艰苦,让我懂得珍惜,长大了我也有机会追求自己想要的。”
  他不喜欢“活在当下”,不认同“道理谁都懂,只是做起来难”。他认为,只有尝试过了,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边界在哪里。
  但他总是不断地打破人生给他预设的框架:走出大凉山,考上电子科技大学成都学院,成为一名专科生;2009年毕业后,专升本考上了西南科技大学,获得计算机科学学士学位;2011年,先后进入Tieto(叠拓公司)、Symantec(赛门铁克公司)、Veritas公司担任软件工程师。但他并未就此止步。2014年,他考取了美国韦伯斯特大学,攻读工商管理硕士学位;2017年,被美国得克萨斯A&M大学-科珀斯克里斯蒂分校录取,攻读博士学位;2022年1月,加入哈佛医学院计算生物医学中心,担任博士后。
  “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薄似纸应有不屈之心,当以梦为马,不负韶华。”这便是阿勒拉哈的人生态度。
  6月22日,阿勒拉哈接受记者专访,回顾了自己的成长奋斗故事。

“环境艰苦让我懂得珍惜”

  阿勒拉哈出生在凉山州昭觉县一个叫史里社的小村庄,在家里排行老二,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的父母都是农民,半文盲状态,爸爸可以读彝文,妈妈勉强认识简单汉字。
  “我家经济困难,小时候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肉。不过那时候大家没啥感觉,就是习惯了而已。”他说。
  那时候,阿勒拉哈的家乡资源匮乏、信息闭塞。由于农村里很难找到书,他见到啥书都想收藏起来读。
  他还记得自己读小学时,由于地方落后,老师们都不愿意长待,代课老师频繁更换。村里的老师只能教到小学三年级,四年级以后他就不得不走比较长的路跑到村中心校去上课。如果家里前一晚没有剩饭可以带走,第二天可能就得挨饿了。因为路太远,中午也来不及走回去吃饭。
  他还记得,那时候时常连铅笔和本子都买不起,就算买来都舍不得用,或者该写一排字的格子,要写两三排字。(为了省买文具的钱),就用石头在相对平滑的地方写字、画画。
  “我现在真的不觉得自己受过很多苦,反而觉得我是很幸运的。小时候环境艰苦,让我懂得珍惜,长大了我也有机会追求自己想要的。”阿勒拉哈说,父母对于他的学习和事业都是无条件支持的。凉山很多父母都希望孩子回到凉山工作,哪怕当代课老师或者当村官都觉得光宗耀祖。“所以大部分同学大学毕业后都应父母要求回到凉山工作。他们回到凉山作贡献,这一点当然挺好,但我父母在这一点上非常尊重我的选择,他们一直都对我说,‘只要你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你未来更好的,爸妈都支持你’。”阿勒拉哈说。

“很多困难其实是‘纸老虎’”

  阿勒拉哈眼里,一路走来,磕磕绊绊是有的,不过他也非常享受奋斗的过程。“这种奋斗过程所经历的充实和快乐,也只有真的去做的人才能体验那种美妙。谁也不想经历痛苦,但是回过头看,往往最痛苦的时候也是自己收获最大的时候。”
  他说,在奋斗的路上,最困难的一点首先是相信自己能做到,通过行动建立自信。“当年也有很多人说‘你是大专就一辈子只做个技术工或者比较低级的工程师。’因为他们没有行动过,也从未改变过什么,所以当别人试图去改变,他们会有意无意打击你。”
  阿勒拉哈告诉记者,在网络上至今都还有人在“黑”他,说他第一学历太差,没法找到工作。对此,他表示,“且不说我已经拿到国内985、211高校的教职岗位邀请,就是出国前本科读完后,我也找到了不错的工作。”
  在他看来,改变自己的第二步是想方设法解决问题,行动起来。“很多困难其实是‘纸老虎’,一旦行动起来就没有那么可怕了。比如,我刚到大学时候英语不好,我承认比周边同学成绩差的事实,然后就去找各种资料看,打听好英语专业外教课程去蹭课,很快我的英语就跟上了。”
  “‘道理谁都懂,只是做起来难’很多人总是这样告诉我。”他说,但他不太赞同,没有做过和经历过的人,是不会真正懂那些看似很简单的大道理,听说过并不等于真的懂,只有经历后才会真的懂。

“初步打算回国发展”

  加入哈佛医学院计算生物医学中心担任博士后以后,阿勒拉哈对于自己的未来又有什么规划和打算?他告诉记者:“我目前和导师一起研究智能医疗计算相关的问题,通过概率模型和深度学习等方法,用不完整的数据推算人类各种疑难疾病(包括癌症)的病因,从而为治疗这些疾病提供科学依据。由于这个课题比较难,我也才来哈佛半年,现在还在进行中。可能会花三四年时间完成这个课题,目前有了一些进展,预计今年夏天我们会出一两篇比较好的研究论文。”
  对于未来,阿勒拉哈初步打算还是会回国发展。“目前已经有一所高校给了我教职邀请,大概率回国后去那里当一名老师。如果以后有机会能为家乡的发展尽自己的微薄之力,那再好不过了。”
  阿勒拉哈还有一些话想对正在奋斗或者想要放弃的凉山孩子说:“如果你放弃了,一辈子就这样了,但只要努力去改变,哪怕变得比现在好一点也是值得的,不是吗?千万不要相信那些说起点决定一切的人,我们应该有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薄似纸应有不屈之心,当以梦为马,不负韶华。让自己变得更好也不是为了证明曾经否定你或者看不起你的人错了,如果背着那样一种心态上路会很累,也走不远。人最终是活给自己看的,只要自己努力比现在拥有的更好或者让自己变得更好,就值得去追求,去享受奋斗的过程,珍惜自己追求得来的收获。”

据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