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西都市报 -A13 散文-
A13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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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笋如面

  

□陈天敏
  由于换了工作,又遇上疫情,最近几年回家的时间和次数都受到限制,我已有三个春天没在家中吃笋了。刚从成都回到叙永的五爸寄来满满一箱快递,里面竟是几根楠竹笋。拆开箱子的一瞬间,家乡的面貌突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川南产竹,有竹自然生笋,笋算是竹的芽。在叙永,笋是春天各种蔬菜开花老去后,最鲜嫩的佳肴。叙永所产之笋种类繁多,春笋尤其丰富,其中最普及、最大众的当属楠竹笋和苦竹笋。
  楠竹笋出土极早。每年惊蛰一过,春雨发生,小笋子便悄悄地从泥土中冒出尖儿。我觉得“雨后春笋”这个词,一开始就是用来描绘楠竹的。竹子的繁殖能力相当快,只要根须延伸到的地方,都可能有小笋子出现。
  早些年,我家屋后便是一片楠竹林。春日雨后的清晨,一株又一株的竹笋顶开头上的泥土,像小鸡冲破蛋壳一般,将地面顶出裂痕。一些笋株还没来得及伸懒腰,就被枯枝落叶覆盖,可是谁也不必去解救它,它连硬实的土层都能冲破,还怕这床软软的棉被吗?
  竹笋的生长速度快得惊人。新笋出土后,过三四天再去看时,已经长得比人还高了,一周时间便可冲入云霄。幼时的我,对如此奇异的生长充满好奇,怀疑我家屋后住着仙女,她们总在夜深人静时,使用法术帮助竹笋们迅速长高。我曾幻想和姐姐们拿着手电筒去竹林守夜,而且要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笋子,期待亲眼看着它们慢慢变大。最终自然是没有实现的。
  竹笋长得快,老得也快。要想吃到新鲜美味的嫩笋,须于其破土时便做好准备,最迟第二天就要将其挖出,否则吃到的便不再是竹笋,而是年轻的竹子了。
  叙永人一般用楠竹笋炒腊肉,若没有肉,直接炒笋也是可以的。简单放点油盐,加上红红的干辣椒,下锅后,滋滋冒着热气。没有比把春天吃进肚子更踏实的事了。此时,还可斟上二两烧酒。春耕了,日子就忙了,吃得痛快才有力气干活。
  苦竹笋比楠竹笋时节稍晚。苦竹笋大量上市时,春天即将结束。苦竹比楠竹细,笋也更精瘦,味虽苦,却自带一股清香,既可烹饪,也能生吃,是春末夏初清热解暑的佳品。
  叙永传统吃法是,把苦竹笋和酸菜放在一起煮汤,一则此时节蔬菜青黄不接,没有其他菜品可与之搭配,二则酸菜的酸味和苦笋的苦味混合,有开胃之效,令人食欲大增。
  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苦笋炖鸡这道菜受到许多人的喜爱。聪明的人类用罐头把苦笋保存起来,一年四季都可食用。然而,那味道总不及带着泥巴的竹笋新鲜,叙永人家里吃饭,大多只在冬季才会买便于储存的罐头笋。
  在叙永北部农村地区,几乎家家户户都栽种竹子。套用一句老话,竹子全身都是宝,除了可以吃笋外,竹枝可做成扫地的扫把,笋蜕下的壳,古语叫“箨”,可以当柴禾。有的人家在堂屋里放着竹鞭,耕田时用来赶牛,大多数时候用来吓唬娃娃,戏称“牛鞭杆炒腿精肉”。竹又可以编筐做篮,制作家具,它们变成床、椅子、背篼,编织着人们平凡的岁月和生活。
  竹,已经不仅仅是一种植物,而是叙永人血液里的基因,叙永人的精神和品格。
  叙永的每一株笋,都见证着那座川南边陲小城的烟火风情。虽然寄一箱笋的快递费能买几箱笋,可谁又能拒绝开箱那一刹那的惊喜呢?毕竟对离家的人而言,见到笋就仿佛见到了亲人和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