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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深处的生命心影

——评雍也《回望诗经》

《回望诗经》

  

□伍立杨

  这是作家雍也的最新著述。《回望诗经》依托文学古籍或曰历史事件的叙事呈现其真实性,晓畅富有力道的文风呈现学术的通俗性或历史的文学性,但又在相当通俗化和文学性的叙事中保持着历史的真实。读之深有触动。
  作者以深沉的情感、鲜活的笔触,将史与诗、人与梦、生态与地理、情感与生命、情爱与情怀……娓娓道来。提取历史信息,勾勒衍变脉络,同时也通过文字的延伸,无远弗届地打通时空隧道,仰望远古至今绚烂的生命心影。
  雍也的诗经叙事融创作、史学、见识于一体:创作方面,追求清新灵妙的文风、生动活泼的遣词;史学方面,驾轻就熟地运用多种史料文献,善于将即便是生僻的材料隐藏于文采斐然的叙事之中;见识方面,往往以设身处地、换位思考、知人论世等方法吸引读者进入具体的历史场景之中,其评论与见解渊然引发读者的共鸣。换言之,雍也以灵动清新而不乏深刻的叙事将才、学、识三者有机统一,与崇尚通篇说理的学院派迥然有别,可谓当下著述界的一股清流。
  诗经产生于一片神奇辽阔的土地,地理单元的独特性,造就了一方天地的文化品格;历史的延续性和连贯性,又延伸着本区域生生不息的文化传统。民风民俗是特定社会文化区域内历代人们共同遵守的行为模式,涵盖着历史沉淀及当时社会状况的场景,不仅有较高的艺术价值,更具历史价值。
  雍也的观察,一是叙述观念的革新,一是内容的变换。其最大要件,就是把历史的背阴处移动到灯下和明亮的地方来,把寻常的历史图景换成足以代表历史生命的途径,并以此途径来沟通现代人的感情意识。这样,历史的干涸图景顿时活跃起来,转圜成跟今人一样的活灵活现的人生。在此,我们惊讶地见识了大地生灵的苦闷、寄托、喜悦和创造,见识了他们对美的追求以及对自由的期盼,即是时间深处绚烂不灭的辉光。
  作者幼童时期在外婆家与诗经结缘,在“莽莽苍苍的荒僻之地,在这低低矮矮的小小院落”,为诗经的文化血脉潜在的强大影响而震撼不已。如此一来,自然产生礼失而求诸野的无尽感喟。
  雍也童年青年时期的生活经历,可以视为一种另类的田野调查,那个时期的雍也本人,经历了去古未远的乡村生活,为这部大书积淀了原生素材和中国情怀。在求学深造与工作机遇的转换中,种种偶然和必然的阅历感悟,促成了他的思索结晶。
  在他笔下,诗经绝非仅仅以文学面目出现,而是涵盖了强大人性心影的生命史料,所以他的笔触充满辩证的能动性。
  无论是考证、辨析、探寻还是追踪、拷问,随时随地,自然而然,如水泄地,展现出作者作为一位诗人、作家、思想者的特殊禀赋,也即他整部著述考析本身是一种创作,而其创作的优长又化为叙事的笔触,深入到文章的每一细部。创作类文字的楔入,对于研判、辩证而言,尤有画龙点睛之效。
  “诗经中的女性形象非常丰富美丽。这些多姿多彩的女性,像春天原野上粲然绽放的花朵,摇曳生姿,令人顾盼流连;像夜空熠熠闪光的星星,眉眼含情,令人神往着迷;像悠游于天地的清风白云,自由自在,令人心生艳羡;像出没于山川大地的精灵仙子,倩兮盼兮,令人心旌摇动。”
  然而“清风流水”遭遇“以礼杀人”,遭遇存天理灭人欲,对人心的走向,具毁灭性打击。以此回望诗经时代那“女性的一个当之无愧的黄金时代”,在作者的反复申说之下,则尤为警切。
  哲学的深而宛,美学的悟而透,社会学的广而杂,人文地理的野而逸,各种俚语、歇后语、新典故,有机放置于叙述的字里行间,忽起忽落,信马由缰,效果极佳,即在深切的判断结裹之中,忽有幽花照眼的明亮。气势和深刻之外,别有一种诙谐生动,妙趣横生。
  “这位仁兄当了皇帝后衣锦还乡,召集原来生产队的父老乡亲吃坝坝宴。在宴会上,不仅有他亲自安排当地政府组织的一百二十人的少儿合唱团助兴……”“现在闻起这首诗都是满满的酒气”“生男当个金包卵,生女当个缺角碗”……以民间俚语证史,鞭辟入里,其论叙文笔的幽默活力未遑多让。
  诸如“他的心情像这时候的天空,几乎看不到太多亮色;他的身心像朦胧的四野,几乎还处于惺忪和疲累之中;他的未来像这时候的天色,几乎看不到光明……”(《小公务员的牢骚》)这类形象深切的申说解析,可谓比比皆是。
  作者以为孔子是诗经的第一也是最大的粉丝,在孔氏眼中,诗经是浑金璞玉,光泽迷人;是袖珍百科全书,历久弥新。“虽然举世滔滔,他的内心却自有一份安逸宁静;虽然满目污浊,他的天地却自有一块风烟俱净、纤尘不染的净土……”这毋宁也可以说是作者的夫子自道,和他形神皆备的自画像。
  至于谈及日本诗经,则拈出日本诗的风味,及社会生活的折射,其与诗经间接的却又藕断丝连的精神联系。同样是比较诗经和西方的《雅歌》,则是比较文学梳理打通的范例。
  作者雍也葆有一种绝不失语于社会现实的先天责任,描绘的是人内心的罕见的深度。从时间缝隙深处抒发的历史感慨,深刻、悲宛、苍凉、沉挚、欷歔……由此致力于观念空间混沌的厘清、究诘和探寻,并表现为一种力量和气魄,从而勾画出他的心情愿景的思想轮廓。这个过程是复调的,多面的,多声部的——
  “这美丽多情而美妙多趣的女子一定是那个薄雾缥缈的清晨里一个飘逸闪耀的精灵,而这个帅气而多情的男子一定是女子梦中与之一起在山川大地之上自由飞翔的神鸟。他们的相互看见如两颗星一样的相互凝视,他们的靠近是两颗颤抖的心像两条淙淙泉流一样的相聚相依。其实,他们的相遇相识相知相爱就是那一天蓬勃生长的草木上两滴最大最晶莹的露珠的相拥相融,也是天地间一场美丽如虹的云雾因缘际会。毫无疑问这是诗经也是中国文学史上最璀璨的露珠。”(《回望诗经·爱情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