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西都市报 -A13 当代书评-
A13 当代书评 下载PDF 下一版 上一版 |
A13当代书评
  • ·带读者走近伟大的“北纬四十度”
  • ·债权资产公开竞价出售公告
  • ·广告
大家都在看

扫一扫

下载封面新闻APP

体验更多精彩

把冷门知识通俗化转化

带读者走近伟大的“北纬四十度”

  陈福民最新出版的非虚构作品《北纬四十度》,是其综合运用地理学、历史学、民族学、文学等多种手段的结晶。日前,封面新闻记者对他进行了专访。

我希望大众读者也能看懂

  

封面新闻:作为一个主攻文学批评的作家,你写《北纬四十度》,跟历史学者的研究有怎样的区别?
  陈福民:

它首先是地理概念。围绕这个地理概念,在过去几千年发生了很多风风雨雨,于是它肯定就涉及到历史。在这个历史过程中,主角又涉及到游牧民族,于是它又是一个民族学概念。所以在我这里,“北纬40度”其实是一个综合文化概念。历史学家、地理学家、民族学家会分门别类对这个概念进行很深入很专业的研究,但我要做的是对之进行综合的分析。把“北纬40度”当成一个文化概念,综合运用地理学、历史学、民族学、文学来写一本书的,我应该是比较早也比较自觉的一个。我想,在保证知识严谨的前提下,通过一种较为通俗化的方式,将专业化的知识进行一个转换,以便于非专业的大众读者接受。
  

封面新闻:在《北纬四十度》中我发现你在很严肃讨论历史的时候,还运用了口语化的词汇,显得很接地气。这是特意为之吧?
  陈福民:

这的确是我特意要用的。因为我觉得,在传播知识的时候,如果信息过于密集,就不太容易为普通读者接受。所以我也想适当使用一些通俗化的表达,主动跟大众去对接一下。
  

封面新闻:当下大众阅读能力总体在提高,但是依然需要你这样的学者型作家,在写作中,在不影响知识质量的情况下,把一些冷门知识转化得更易于领受。事实上,这是一门对写作者要求比较高的能力。专家写通俗普及读物,要想写得好,也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陈福民:

读者是面向大众还是圈内同行,的确很不一样。你怎么表达得更好看?让读者更容易、更乐意接受,这也是值得严肃考虑的事情。在我看来,与其说知识分子是一个职业,不如说它是一个志业。像斯宾诺莎的职业是磨镜片儿的,但他的志业是哲学研究。我写的这本书,就不是职业,而是志业的产物。我希望的是,不一定具备相关专业知识的大众读者,也能看懂。

文学批评要考虑身处的时代

  

封面新闻:我觉得,有时候比起知识的积累和获取,深度思考力、敏锐的感受力、精准而高超的语言能力显得更稀有、难得和珍贵。在学术生产领域,后者往往会带来更有价值和意义的东西。
  陈福民:

我1996年进入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专业从事文学史研究和文学批评的工作。你提到“学术生产”,这个词最原始的本意是工作和产出。近几百年来,现代学术已经变得复杂,确实不排除一些生产是为了生产而生产。就像在现代生产体系下,生产并不直接对应需要,甚至是过剩的。那么在当下,学术生产的必要性和必需性在哪里呢?情况比较复杂。我认为,对应的需求没有那么直接了。这个时代,事情已经不只是有两面,往往有三四面,每一面都有一定的道理。那么,每个面怎么协调、评判,对人的智商、情商和判断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封面新闻:我注意到一些文学批评使用比较夹生的专业术语,行文缺乏文采,思想和见解未必多深刻,整个评论文章读起来缺乏吸引力。而且当下不少文学批评似乎过于强调夸奖、肯定,罕见对问题的指正。作为文学批评家,你如何看待这些现象,在你看来怎样的文学评论才是好的文学评论?
  陈福民:

关于文学批评的内涵和外延,历来比较模糊,争议较多。有人认为文学批评就是对文本和作家的阐释,也有人认为文学批评是独立的创作,不是作品的附庸,归根结底阐释的是自己。但总体来说,文学批评的理想时光已经过去了,文学批评的黄金年代在19世纪,它跟当时整体的思想氛围是一致的。黄金时代的文学批评基本上是伟大的社会政论。文学批评不只是讨论文学作品,还会研讨社会问题、时代问题,需要与大众读者沟通交流;之后随着时代特征和社会结构的变迁,文学批评与普通读者的沟通变少了,变成圈内的事情。中国人口基数大,纵然文学热潮过去,仍然可以养活一个行业。尽管公众受教育程度普遍提高,文学的门槛变低了,然而文学圈子(包括创作和批评)却变得越来越收缩,这个圈内,每个人的批评才华、批评方法有差别。可能你看到的一些不太理想的状态是客观存在的,但我想说的是,不能单独来看文学批评,而要考虑到我们身处的环境跟此前批评的黄金时代是不一样的。在当下工业时代、商业文明的条件下,文学批评变得更复杂,没法像以前那样单纯了。

陈子昂的孤独是更深邃、博大的孤寂

  

封面新闻:在《北纬四十度》中,你有一番对陈子昂《登幽州台歌》的解释,很新颖很深刻。你认为陈子昂写出这首诗跟幽州这个地方的地理状况及其地方政治经济问题有密切关系。而且你指出他用“怆然”,而不是“慨然”“凄然”“凛然”等,是因为他想表达的是“一种凋敝破败而无所依凭的苍凉,是满满感受充盈于胸臆却不能道出的虚无,是莫名的触动不知从何说起的放弃,那是一种真正的无人倾听的旷野呼告。”
  陈福民:

从我第一次接触这首诗至今40年来,从没见过真正到位的解读,这让我一直如鲠在喉。一般都只是解释说陈子昂的孤独是因为朝廷不尊重人才,他本人受到排挤,怀才不遇等等。我认为这种解释太表面太单一了。我认为陈子昂的孤独,更主要是被当时他所处的地理环境所触发出的一种更深邃、博大的孤寂。
  

封面新闻:关于读书和写作,有什么特别愿意分享的心得?
  陈福民:

汝果欲写诗,功夫在诗外。一个好的文学写作者,功夫一定不能只局限于文学,一定要注意培养综合知识素养。如果一个人仅仅从文学的视角去看世界,那么他或者她的世界往往是一个主观构造的世界。这个时候,作者就需要问自己:读者凭什么愿意进入你这个世界?你的世界真的比别人的世界有优先性么?
  封面新闻记者张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