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站·云南镇雄

赤水河源头。

常吕共与“赤水河源头”石碑合影。

权廷青巡山中。

云南省镇雄县赤水源镇银厂村，岸边栽的方竹就像一道绿色屏障。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 曹笑 伍勇 刁明康 杨澜 郝莹 雷远东 陈光旭 云南镇雄 摄影报道

　　阴雨绵绵，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
　　10月22日，云南省昭通市镇雄县场坝镇罗汉村，这个小半年都处于寒冷天气的村子，已有人打开炉火，套上棉衣。
　　早晨，54岁的村民权廷青穿好雨衣水鞋，提上弯刀，前往“以拉”原始森林巡山。
　　23公里外，被命名为赤水源的乡镇，退休教师常吕共戴着草帽，走在雾蒙蒙的溪边，偶尔把拾起的垃圾揣进包里。9年来，如今已72岁的他独自一人往返于赤水河源头，那顶印着一颗红星的草帽成为他最忠实的伙伴。
　　权廷青与常吕共，一个守护森林，一个守护森林下冒出的清泉。原本没有交集的两人，因为保护赤水河源头，将毕生或后半生都交给了这条河流。
　　今年5月，云贵川三省人大常委会分别审议通过了关于加强赤水河流域共同保护的决定和各自的赤水河流域保护条例，并于7月1日起同步实施。这是我国首个地方流域共同立法。
　　赤水河源头的保护者，也因此走入人们的视野。

“被困老林”的护林员
22年确保“以拉”完好无损

　　“在我当护林员的22年里，没有发生过偷砍盗伐、森林火灾或有人破坏野生动植物。”说到护林，权廷青黝黑的脸上难掩笑容，这是他最自豪的地方。22年前，迫于生计，他决定当护林员，没想到一干就是半辈子。
　　上世纪90年代末的罗汉村很穷，村里没通电，村民基本都是用柴火做饭、木头建房。罗汉村附近的“以拉”原始森林（当地人称之为以拉老林）是镇雄县最大的一片森林，资源丰富。为了防止森林火灾和偷砍盗伐，场坝镇招募护林员，每月工资17元。那时权廷青22岁，已有孩子，为了贴补家用，他与退伍的二哥接下了这份工作。
　　护林员不好当，这是权廷青最真实的感受，与偷盗者斗智斗勇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在进山的路上，把路两边的茅草打结，如果茅草断了，说明有人进山，就要守株待兔。
　　“十几年前，有人来偷树，我和二哥追了一两公里，最终把他们制服。”权廷青一米八几的个头，二哥比他还壮一些，“只有个头大，才能唬住别人。”
　　山里人吃山上水。进山途中，能看见埋在土里的水管从森林里延伸到农户家中，清甜干净的山泉水是罗汉村绝佳的饮用水源。从小喝山上水长大的权廷青自然知道保护水土对于村子的意义，所以即使如今一年只有1万元的工资，他仍干劲十足。
　　“我爸爸一辈子都被老林困住了。”对于当护林员一事，权廷青的儿子持不同态度，他认为，如果选择外出务工，一年的工资会比现在高好几倍。
　　但权廷青却显得十分淡然，“干了22年，对林子有感情了，放不下。”巡山途中，50多岁的他像个孩子一样跑跑跳跳，偶尔停下吼一声，回音响彻在罗汉村上空。

“爱管闲事”的老头
9年坚持换回一汪清水

　　才出门没多久，常吕共就接到孙子的电话，叮嘱他走路要“下细”（当地方言，小心的意思），天冷了就别出去太久。对于常吕共巡河，家人很支持。
　　2012年，常吕共第一次下河捡垃圾，一个塑料桶，一个夹子，一顶草帽，一个人。“那时河里不仅漂着生活垃圾，还有死鸡死鸭，夏天从河边过都得捏着鼻子，臭得遭不住。”他说。
　　为何要下河？2012年，常吕共从报纸上得知，这条河是镇雄县部分人的饮用水，也是贵州、四川部分企业酿酒的水源。“看到河水很脏，我很难受。”他说，水这么脏，真是害人又害己。
　　对于年过花甲儿孙满堂、在村子里教过书的常吕共做这些脏活，一些人很不理解，觉得“丢份”。但他无所谓，听不到就算了，听到了就说：“不捡没事，但是不要扔。”
　　这一捡就是9年。9年里始终独自一人，农忙时节即使用儿女给的养老钱雇人干活，常吕共也要腾出时间巡河。变化是可喜的，在他的坚持下，村里的河堤越来越干净，河水逐渐清澈，鱼儿又出现了。
　　深秋季节的赤水源，云雾缭绕，风景怡人，抬头可见绿水青山，常吕共很满足。3年前，政府安排人员保护赤水源，他结束了巡河工作，但仍坚持每个星期逆流而上巡一次源头，发现问题仍会“多管闲事”打电话询问原因，俨然成了一名监工。

两岸方竹成林
筑起了天然绿色屏障

　　10月正是镇雄县赤水源镇银厂村方竹出笋的季节。干完农活的银厂村村民岳远碧走到自家地里掰了些竹笋，回家做了一道炝炒竹笋，这是她的3个孩子最喜欢吃的菜。赤水源两岸，不知不觉间方竹已然成林。
　　为了更好地保护赤水河，2019年，镇雄县退耕还林在河两岸种了12万亩方竹。3年过去，竹子长势喜人，竹笋也开始给村民带来收益。“种方竹不花时间，竹笋售价还比玉米高两倍，挺好的。”岳远碧说，竹子长起来好看，住在旁边很舒适。如今，赤水源边筑起了一道绿色屏障。
　　当然，一汪清泉顺流而下汇成大河，更离不开权廷青和常吕共这样的“守源人”。据镇雄县委宣传部工作人员介绍，全县目前有护林员13359人、赤水河巡河员179人，全县所有河道巡河员600余人，分工负责，井然有序。
　　以拉老林，唱山歌的护林员越来越多；赤水源头，戴草帽的巡河人尽职尽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