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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智除鳌拜的真相

康熙南巡图(局部)清

青年康熙像。

  

□ 向敬之

  康熙亲政后,鳌拜并不想归政于他。当时在康熙宫廷中的法国传教士白晋记载说:“在康熙十五六岁时,四位摄政大臣中最有势力的宰相(即鳌拜),把持了议政王大臣会议和六部的实权,任意行使康熙皇帝的权威。因此,任何人都没有勇气对他提出异议。”此时的鳌拜已经对康熙的皇权构成了严重威胁。
  于是,康熙决意铲除鳌拜集团。此时鳌拜党羽已经遍布朝廷内外,行动稍有不慎,必将打草惊蛇,酿成大变。康熙决定不露声色,于是挑选一批身强力壮的亲贵子弟,在宫内整日练习布库(满族语,摔跤的意思)为戏。鳌拜见了,以为是皇帝年少,沉迷嬉乐,不仅不以为意,心中反暗自高兴。

导演迷局麻痹鳌拜

  康熙八年(1669年)五月十三日乙巳,康熙以下棋为名,召大学士索尼第三子、一等侍卫索额图入宫谋划,决定三日后召见鳌拜,突然发难,将其逮捕。
  与此同时,康熙帝利用名义上的亲政之权,下旨先将鳌拜的亲信派往各地,调离京城。又特诏亲信掌握了京师的核心区和卫戍权,如命黄机任吏部尚书,郝惟讷为户部尚书,将兵部尚书龚鼎孳调礼部,起用曾被鳌拜罢黜的原户部尚书王弘祚接管兵部,配合康熙倚重的兵部左侍郎黄锡衮掌控兵权。
  一场擒鳌的政治战争正式开场了——
  擒贼先擒王。康熙派亲信太监召鳌拜入宫觐见。当然,康熙叮嘱了太监如何对鳌拜表示敬畏,还有如何回答鳌拜对皇帝现状的问询等,如“透露”康熙爱上了摔跤,并且爱得不得了,以及康熙看中了什么新玩意等,不能对鳌拜露出半点破绽。这是关键性的前戏。
  鳌拜自恃是“满洲第一巴图鲁”,因此毫无顾忌地照常入宫,想看小皇帝能给他什么好处——因为康熙六年七月,他将四辅臣之一的苏克萨哈灭门,皇帝很“识趣”,特地给他和战友遏必隆再次加官晋爵。当时鳌拜已有二等公、少傅兼太子太傅的殊荣,康熙又加其一等公、太师,赐其子纳穆福袭二等公,并加太子少师。而遏必隆已于顺治五年(1648年)袭爵一等公,成为非宗室成员的民爵最高等,康熙又给他再加一份一等公的政治待遇,同时加太师。
  清朝封公者,有宗室系列受赏的镇国公、辅国公。而民爵系列中的“公”,分为一二三等,有恩封、功封之别。鳌拜为八门总管卫齐之子,其叔费英东娶太祖长子褚英之女,但鳌拜作为皇家额驸之侄,自然不算勋戚;遏必隆之母为太祖第四女穆库什,他的女儿也进宫为妃,但他只是国戚,而非皇亲,不属于爱新觉罗氏宗室成员。故而,鳌拜与遏必隆的爵位,只在民爵系列。他们最初都属于袭爵,有功封的成分,但主要是靠有功受赏、家族世袭罔替的恩封世爵。
  康熙当时给鳌拜、遏必隆额外加一等公,并将鳌拜原来的二等公转给其子,又使遏必隆膺受双一等公,这样的奖励在清朝属于殊典旷恩。
  这样的例子在乾隆十九年(1754年)也有过,当时,乾隆帝因小舅子、保和殿大学士兼领班军机大臣傅恒平定准噶尔,决定再次封赏他一等忠勇公。但傅恒坚辞不受,还感激涕零地说自己在前次受封一等忠勇公已经过分了。
  按理康熙应对辅政大臣论功行赏,但更多的却是康熙对他们的施恩。康熙的施恩,不仅赐予鳌拜、遏必隆最高爵位,还将他们同时加太师,进位三公第一位。清朝位列三公者只有二十六人,但多为太傅、太保,也有像洪承畴、金之俊等六人先加太保再拜太傅者。
  《清史稿·职官志一》记载:“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公。正一品。少师、少傅、少保为三孤。从一品。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从一品。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正二品。俱东宫大臣,无员限,无专授。初沿明制,大臣有授公、孤者。嗣定为兼官、加官及赠官。”清朝的一等公虽已是超品,但三公为无实权的加官虚衔,鳌拜和遏必隆自然不在乎这个品秩。但终清一朝,位居太师者,唯鳌拜与遏必隆二人。
  少年康熙如此崇隆,其中潜藏阴谋——他在导演一出“迷中局”。

鳌拜猝不及防束手就擒

  康熙召集身边练习布库的少年侍卫说:“你们都是朕的好伙伴,是怕朕,还是怕鳌拜?”大家磕头山呼:“奴才们只怕皇上!誓死效忠皇上!誓死保卫皇上!”康熙于是一边允诺封赏这些少年侍卫,一边布置逮捕鳌拜事宜。
  狭路相逢勇者胜。鳌拜一跨进殿门,康熙一声令下,少年侍卫们一拥而上。而康熙则在一旁心惊胆战地“看戏”,毕竟这是他生平第一回勇敢的冒险。
  准备进殿领赏的鳌拜猝不及防,被少年侍卫们摔倒在地,他虽有挣扎,也许也经历了打斗反抗,但还是难敌群殴,束手就擒。
  《清史稿·圣祖本纪》这样记载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康熙八年五月戊申,诏逮辅臣鳌拜交廷鞫。上久悉鳌拜专横乱政,特虑其多力难制,乃选侍卫、拜唐阿年少有力者为扑击之戏。是日,鳌拜入见,即令侍卫等掊而絷之。于是有善扑营之制,以近臣领之”。
  晚清小说家李伯元更是在《南亭笔记》中将康熙擒鳌的现场描述得绘声绘色:“康熙帝在南书房,召鳌进讲,鳌入,内侍以椅之折足者令其坐,而以一内侍持其后。命赐茗,先以碗煮于水,令极热,持之炙手,砰然坠地,持椅之内侍乘其势而推之,乃仆于地。康熙帝呼曰:鳌拜大不敬。健童悉起擒之,交部论如律。”
  偌大的皇宫,难道只有一把三条腿的椅子吗?还让一个太监提着?这显然是黑色幽默。这种玩法,后来竟然被末代皇帝溥仪在其写的回忆录《我的前半生》中认真地“复制”了一回,当作资质平庸的摄政王载沣欲除大权在握的袁世凯的道具。

小说叙述有演绎成分

  如此看来,少年康熙还是一个“阴谋家”,意图将鳌拜的御前失仪上升为大不敬。一个搞笑的现场,一个荒唐的追责,貌似强过了后来公示的鳌拜无数条大罪。
  《南亭笔记》所述故事中还有两处是与历史现实不符合的:一是南书房实际始设于康熙十六年(1677年)十月,康熙擒鳌时尚未设立。据《康熙起居注》记载,康熙十六年十月二十日,康熙帝谕武英殿大学士勒德洪、明珠等:“朕不时观书写字,近侍内无博学善书者,以致讲论不能应对。今欲于翰林内选择二员,常侍左右,讲究文义。但伊等各供其职,且住外城,不时宣召,难以即至。著于城内拨给闲房,停其升转,在内侍从数年之后,酌量优用。”这就是康熙帝将旧时读书处正式扩建为南书房的相关史料记述。另外据昭梿《啸亭续录》卷一《南书房》记载:“本朝自仁庙建立南书房于乾清门右阶下,拣择词臣才品兼优者充之。”康熙擒鳌,是在八年前,当时尚无南书房。
  二是鳌拜一介武夫,怎能为康熙进讲?汉唐为帝王设御前讲席,讲经说史,明清沿袭经筵旧制,故有经筵讲官,顺治十二年(1655年)又设日讲官一职。顺治首开经筵,定为年例。
  旧时请翰林院学士为皇帝授课当老师,讲的是四书五经、治国方略以及历朝历代的兴衰史。《清圣祖实录》卷二十八记载,康熙八年四月辛巳,兵科给事中刘如汉疏言:“帝王首务,莫大于视学,莫急于经筵。伏考世祖章皇帝亲政之初,躬幸太学,肇举经筵,煌煌盛典,载在史册。我皇上睿知聪明,善继善述,无事不以世祖章皇帝为法,经筵日讲,已屡奉谕旨,仰见我皇上尊经重道之至意。请敕礼部,详考旧章,先行日讲,次举经筵,选择儒臣,分班进讲。上嘉其言,下部议行。”
  康熙重新恢复经筵传统,并力主将“经筵大典”改为“经筵日讲”。进讲是侍读者的任务,而非赳赳武夫鳌拜所能胜任的。若康熙以此为借口召见鳌拜,不免欲盖弥彰,提前示警,康熙可没有这么傻。虽然李伯元写得似是而非,但无论哪般,康熙最终擒鳌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