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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卡夫卡”营造文学乌托邦

残雪推出最新小说集《少年鼓手》

《少年鼓手》

残雪

  自1985年1月残雪首次发表小说开始,其作品就一直以非常独特的面貌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她既是学界公认的20世纪中叶以来中国文学界最具创造性的作家之一,也是当代作品中被翻译出版最多的作家之一。
  更难能可贵的是,作为“50后”的残雪至今一直保持着旺盛的创作力和先锋特征。2021年8月,残雪最新短篇小说集《少年鼓手》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书中收录的14个短篇小说,将司空见惯的生活细节进行夸张与变形,营造出一个超越存在的精神世界。残雪的写作具有自由的创造性,以一种勇往直前的姿态来挣脱那些传统文学的束缚力量。其极具个性的写作、内含的哲学力量、对文学的乌托邦式理解,令人耳目一新。

以极简语言营造丰富内涵

  尽管残雪一再谈论西方现代、后现代哲学,研究她的学者也罗列了包括海德格尔、萨特、加缪、卡夫卡、博尔赫斯、卡尔维诺等在内的长长名单作为残雪小说的精神养料来源,但实际上,残雪的小说语言是非常地道的中式表达,没有长难句,也很少见到时髦词汇和西式语法。她的语言明白晓畅,犹如穿堂之风,充溢着简洁明亮的坦荡感,令人感到一种单纯出自语言本身的、毫无修饰的天真烂漫。例如,她描述少年鼓手时说:“少年鼓手生着雪白的脸蛋,头发又黑又亮。他走在大队伍前面,鼓声响起来,我感到胸膛里山崩地裂。”残雪的遣词造句毫不复杂,没有任何技巧痕迹,但正是这样简单的语句,就能突然击中读者的内心,令人想到多年前一直存在记忆中的某个明艳少年,虽不知名姓,但令人“朝思暮想”。
  虽然残雪的语言充满了天然去雕饰的自然之风,但她的行文和整体风格却很难只用“自然简洁”概括。残雪擅长使用陌生化的技法来增加小说语言的新鲜感与象征性。她用自己独特的行文逻辑来串连简单的句子,并使这些简单的句子在特定的不合常理的逻辑驾驭和催化下,拥有了更为本真和复杂多变的小说内涵。她写出“五十多年过去了,我成了霉干菜”这样极富通感的句子,她也写出“那些梦中都有一些蛛网似的小道,梦者在那些小道上绕来绕去,虽然都找不到出口,但总有一束光照射着他们的黑暗的心田”这样语气平淡而极富哲理和象征意味的句子。残雪的用语总是令人感到汉语小说的内部言语空间,存在未知的缝隙。这极大增强了小说语言的可指性,且不断扩展了中文意象所能提供给阅读者的深层哲学内涵。

文学世界的自由人与孤独者

  残雪的小说空间往往不规则,难以讲求现实世界的思维秩序。这也是众多批评家经常提及残雪小说时,总要提到的“艰涩”的原因。但实际上,残雪一直追求的,并非合乎现实的逻辑或者秩序,而是心灵的逻辑和秩序。她在谈及自己的创作时曾说,文学是走在哲学前面的探险队。残雪“通过学习西方,然后进行反思,再回过头来看我们自己的文化,就产生了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艺术。”她认为,继承传统只能通过再造或者重新创造的方法。因此,残雪也写过谈论哲学的书籍。而《少年鼓手》则比较集中地体现了残雪哲学思想在文学创作上的实践。
  《少年鼓手》收入的14个短篇,风格较为统一,继承了她一以贯之的“寓言”式叙述风格,小说在若有所指与并无所指之间反复纠缠、跳跃,是通过一种类似“梦呓”的叙事方式,自由穿梭于现实与想象的空间之中,并且通过这种自由叙述,来实现由心灵真实驱动的,对物质、肉体、灵魂或者过去、未来、童年、成年的直接表达与议论。在《什么是“新实验”文学》一书中她曾说:“我们的高难度创作具体方法与众不同,它更仰仗于老祖宗留下的禀赋,操作起来有点类似于巫术似的自动写作。”因此,残雪的小说世界,是主观的世界,因其无视现实逻辑而达到了极端的叙述自由。
  《少年鼓手》的每一个短篇,都表达了强烈的、压倒性的、不受任何拘束的自我意识,其所造成的理解上的钝感,恰好是残雪努力扩展中文语言内部空间的必经之路。在读者屈服于这种语义上的钝感,放弃对小说意义的寻找,而尝试以纯粹经验的、主观的态度来进入小说的时候,才是真正对残雪理解的开端。
  因此,残雪既是文学世界的自由人,也同时成为了一个不被理解的孤独者。她的作品所展现的“先锋”性,不同于学界评价20世纪90年代盛极一时的“先锋派文学”对先锋的理解,而是一种因哲学与文学上的双重追求,而必然造成的写作态度与风格。
  关于她的文学成就,为其注脚的是多次国际文学奖项的入围、提名与获得:她曾获得2019年、2020年诺贝尔文学奖提名;长篇小说《最后的情人》(英文版)获得美国最佳翻译小说奖,获得英国独立报外国小说奖提名并入围美国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短名单;长篇小说《新世纪爱情故事》与短篇小说集《贫民窟的故事》分别入围2018年和2021年度国际布克奖等。她的作品多次成为美国哈佛、康奈尔、哥伦比亚等大学及日本东京中央大学、国学院大学的文学教材,在国际上素有“中国的卡夫卡”之称。
  残雪曾说:“我在艺术上一贯追求极致……向内的文学实际上比大部分表面层次的向外的文学要宽广、宏大得多,因为我们各自开掘的黑暗地下通道所通往的,是无边无际的人类精神的共同居所。”这段话印在《少年鼓手》的封底。
  残雪以充满个性与天赋的创作方式,在司空见惯的生活细节中,在充满象征意味的夸张和变形中,营造了一个自由的文学世界。
  

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