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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成阿公路
  • ·没有黄色药,没有开山机
  • ·筑路者是最为坚实的“杭育杭育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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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路叙事》选登⑦

没有黄色药,没有开山机

——成阿公路筑路史

汶川县雁门关,成阿公路从劈开的峡口穿过。蒋蓝/摄

  3辆汽车行进在新建的公路上。(原载2019年汶川县文联编印本《一九五八的羌族》)

  □蒋蓝

  山西人桑利水回忆灌茂公路道:“第一段工程至1951年7月上旬完工后,我们又移至汶川县漩口镇以西6公里处的马家村,开始了新的筑路工程。我们第二阶段的工程以土方为主,地形较平坦,坡度较第一阶段的工程小得多……58年前修筑灌茂公路的川西军区,团连队基层干部100余人大部分是山西籍人,其西南军大川西分校原为十八兵团随营学校,1948年10月组建于山西省太谷县铭贤中学(今山西农业大学)。山西人为支援大西南地区的公路建设付出鲜血和汗水,他们将被人们永远铭记。”(桑利水:《修筑灌茂公路的山西人》,《山西老年》2009年5期)
  1950年开工的灌茂公路,到1952年已经开始由汶川县向理县推进,山势变得更为陡峭。悬崖打炮眼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的,挑选出来的青年人身手敏捷,胆大心细,体力出众。他们腰挂保险绳,在近乎垂直的悬崖绝壁上一蹬一飞,真所谓“身挂悬崖打炮眼,脚踩云梯心也慌”。钢钎、二锤,成了打炮眼的仅有工具。当初爆破使用的是黑色火药,还是由工程处设立在灌县后山坡上一个凹地里的材料厂生产的。炸下的岩石用撬杠、抬杠、土箕、扁担来清除。大岩石用撬杠撬开,余下的碎渣即装入撮箕用扁担挑出去,清理干净后,现出路基……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进行,当时看到的是人头攒动的工地,听到的是榔头敲打钢钎叮当的响声,以及开山炸石轰隆的爆炸声,撬石抬石的吆喝声……
  蜀汉三国时期,姜维入平康(今黑水县境)系沿杂谷脑河而上,越朴头山由旧时理番县入黑水大道马场沟而入平康,山道因此而开。古道至20世纪50年代初期仍在使用。
  公路沿着杂谷脑河畔逆水而上,顽强推进。两岸山势险峻,山深林密。
  “杂谷脑”是古藏语“扎西郎”的口语记音,含有“吉祥之地”的意思,系岷江上游的一级支流,发源于鹧鸪山,流经米亚罗、沙坝、朴头、理县、薛城等地,于汶川县汇入岷江。流域面积4632平方千米,干流河道长168千米,天然落差约3092米,平均比降18‰。其河道狭窄,水流湍急,水力资源十分丰富。《理番厅志》记载,杂谷脑名存于七个朝代,三国时蜀将姜维曾在此屯兵筑城。1952年,杂谷脑建镇,为川西北交通要塞和商贸集散市场之一。
  溪静柳风流,云行山窈窕。微风三更歇,明月半楼照。身闲觉酒清,心定闻香妙。破梦鼓钟声,林际梵僧庙。这首出自清代官吏陈克绳之手的五律《宿杂谷脑》,呈现出一派风和月明之象,似乎也暗合了杂谷脑镇的静谧气质。
  1917年至1919年间,美国摄影师甘博深入到理县的杂谷脑一带,拍摄了大量当地百姓的生活照片。在这些照片里有一幅《过河的男子》的照片,展示了一位中年山民攀着绳索过河的场面,这种情况下有多危险不必多说,稍有不慎就可能坠入湍急的河水,胆子小的人、臂力不足的人,根本不敢问津——由此可见行路的艰辛。
  而在杂谷脑河畔,四处都能看见满山遍野的野百合花和杜鹃花,犹如情窦初开的少女。但筑路大军没有心情欣赏美景,他们遇到的拦路虎在美丽的杂谷脑河畔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当时工程处没有先进的施工爆破手段,但大家仍能群策群力地开动脑筋。黑色火药在用量不大时威力不大,以常见的爆炸性能指标来说,爆速在几百米每秒,太低达不到黑火药中的音速,以至于不能称之为“爆轰”,只能称为“爆炸”。当时在一大队三中队工地上,就进行了一次采用黑色火药的大型爆破,这在工地上称为“放大炮”。
  一个名叫龙凤坪的悬崖,是一座高60多米、宽50多米,由坚硬岩石组成的峭壁,工程队必须在那里打出高几米的路基。如果一点一点地按常规开挖,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完成,但工期只有半年了,1953年年底必须完成,可当时又无先例与现成的经验可借鉴。几个有经验的工人仔细观察岩石的纹理结构,研究可行性后,在距离地面高约5米处的岩壁侧面,花了近两月的功夫,开凿出一个高与宽不足15米、深约10多米的平洞,装上数百公斤的黑色火药。一切准备就绪,伴随“轰隆”的一声闷响,山摇地动,爆破成功了,从40多米高处,炸下岩石数千立方米。由于坡度陡峭,大部分岩石都滚到杂谷脑河中。
  工人清除余下部分,路基的雏形呈现出来。这次爆破的主要策划者、参与者、操作者,是其貌不扬、个子不高的李兴志。据说他一年前,曾在修建成渝铁路时参加过百家林隧道的开凿,具有爆破经验。
  尽管当时各方面设施十分有限,但安全工作仍得到重视,凡是在高岩处施工,都必须每日检查保险绳(安全绳)与系绳施桩是否牢固,并派出一名工人作安全哨,工地上戏称为“望山猴”,每人发一只口哨、一面小红旗,当发现有落石立即吹响口哨;发现松动现象,连续紧急吹哨,叫大家离开。
  工地遇有受伤者,大家都奋力抢救,责无旁贷。在采访中,老人们回忆起一大队女卫生员谢道芬,她是从部队转业到工程处的医务人员。一次,悬崖上出现垮塌事故,她登上悬崖,竟然自己吊着保险绳,将一百多斤重的伤员从20多米高的岩上背下来!至今仍让人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正是依靠筑路的热情与极限体力的付出,一直到龙凤坪工地完工,也没有出现过大的工伤事故。(参考内部资料《史志通讯》2015年6月第64期)
  就是在“没有黄色药,没有开山机”的前提下,成阿公路一寸一寸向前推进,公路与河道相互缠绕,呵护着雄奇山水的大美。我曾经好几次站在杂谷脑河边,发现河道变窄、河床变低了,这是由于山体滑坡,引起山石堆积在河中,使得河水不再咆哮,就像小溪中的水轻轻流过,诉说着并不遥远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