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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梦”邀东坡共赴人间烟火

“文华奖”获奖剧目川剧《梦回东坡》编剧杨椽讲述创作历程

《梦回东坡》演员合影。

《梦回东坡》剧照。

  在浩瀚的历史文化长河中,苏东坡以其卓越的文学成就和独特人格魅力,成为无数文人墨客心中的“灯塔”。如今,在川剧舞台上,由四川省川剧院、四川艺术职业学院联合创演的《梦回东坡》,采用“梦回”叙事结构,打破时空桎梏,通过惠州造桥、黄州悟道、壮赋赤壁等场景,生动重现了这位“千年英雄”的风采。11月4日晚,在重庆举行的第十四届中国艺术节闭幕式上,《梦回东坡》荣获第十八届文华奖剧目奖。这也是继《草鞋县令》荣获第十七届文华大奖之后,又一部获此殊荣的川剧佳作。
  一部成功剧作的背后,离不开“一剧之本”的支撑。11月5日,《梦回东坡》《草鞋县令》编剧杨椽接受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独家专访,讲述川剧《梦回东坡》的创作历程。

确定以梦境叙事“其他都是神来之笔”


  “艺术创作有时候被称为‘戴着枷锁跳舞’,因为要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内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面对苏东坡这位一生波澜壮阔的历史人物,如何在短短两小时内展现其全貌,是杨椽创作的首要难题。“苏东坡的一生太过丰富,任意一个环节都可以构成一部大戏,但要在有限时间内完成,就必须找到一个独特的切入点。”
  翻阅了数月资料之后,转机来自苏东坡的诗歌。杨椽偶然读到苏东坡梦见父亲考察功课的《夜梦》时,灵感骤现。“苏东坡诗词里有很多关于梦、关于人生如梦的描写,这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尤其《夜梦》中,他写‘夜梦嬉游童子如,父师检责惊走书。计功当毕春秋余,今乃初及桓庄初’。东坡64岁了,还会因为梦到被父亲查作业而惊醒,因为没有读到《春秋》而上下忐忑,我就突然有了灵感。”
  舞台上,随着“二十九郎,二十九郎,快跟我回家”的呼喊,“苏东坡”梦见了自己的父母,梦见了小时候的自己。“他跟父母交流,讲述自己这一生,有得意处、有委屈处,人生就像一场大梦一样。”杨椽解释,《梦回东坡》采用双重叙事,“既是苏东坡自己的梦回,也是在舞台上造了一个梦,我们也在梦回东坡。”
  确定了以“梦”为切入点后,杨椽只用了十来天时间,就完成了剧本初稿。“一旦确定用梦境叙事之后,其他都是神来之笔!”这一构思不仅解决了创作难题,还让舞台美学自然落地——剧目一开始,“苏东坡”胡须皆白,看到父母不认识老年的自己,他立马在舞台上更换黑色胡须,从老者变回中青年时代。“因为是梦境,发生什么都是合理的,舞台美学也都全部出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杨椽还为东坡的每个梦境赋予了美学“色彩”:黄州的梦是绿色的,藏着民生情怀;雪堂的梦是白色的,写尽知识分子的苦闷与心灵净土;王闰之的梦是暖色调的,道尽寻常夫妻的包容与和解。“每一场梦都是表现苏东坡性格的一个侧面。”杨椽认为,这种色彩与情感的巧妙融合,使得每一场梦都充满了独特的艺术魅力。

深挖人物细节 写熟悉的陌生故事


  “观众觉得戏好看,因为这个梦不仅是苏东坡的梦,更是人民的梦,是大家共同的梦。”被问及《梦回东坡》到底是谁的梦,杨椽如此回答。因为剧中的东坡,不仅是写下“大江东去”的文豪,更是懂生活、有温度的“普通人”。
  为了让这位“普通人”在川剧舞台上鲜活起来,杨椽并不满足于对苏东坡生平的简单复述,而是挖掘“熟悉故事背后的陌生细节”。如《念奴娇·赤壁怀古》的诞生,被他放置在“苏东坡送老兵归前线”的路上,多了份家国情怀;“大海滩,岸边边,贝壳多得来起串串,在海边它的身份贱,进了城身份就加翻……”像“生蚝歌”这样充满烟火气的段落,也并非凭空虚构——“苏东坡给儿子的信里提过生蚝,加上他写过《猪肉颂》,我合理推测他可能写过‘生蚝歌’,我不过是替他写了出来。”杨椽说。
  对大名鼎鼎的《前赤壁赋》,杨椽也通过重新演绎,让观众看到苏东坡在创作过程中的真实状态。戏里,苏东坡携妻子王闰之,和友人出行泛舟赤壁,最终由王闰之口述、他记录而成。“七月的一天,正是擦黑擦黑的时候,霉扑烂鲊的苏东坡和几个鬼眉鬼眼的朋友,坐船来到赤壁,到处麻麻杂杂、黑咕隆咚,一阵微风吹来,水面上起了好多漩漩……”杨椽笔下没一句《前赤壁赋》原文,却借由“王闰之”之口,写出了四川话的幽默。“我这一段包含着许多写作态度,最佳的写作态度是什么呢?所见即所言,所想即所写。其实我读《前赤壁赋》时,就感觉苏东坡完全是看到什么就写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个灵感也源自苏东坡。”
  说到这儿,就要谈到杨椽的另一个大胆选择——选择描述苏东坡与王闰之的爱情故事,而非更为人熟知的王弗或王朝云。“苏东坡与王闰之的夫妻关系更贴近大多数人的生活,或许没有他和王弗之间青梅竹马的浪漫,也没有和王朝云那种灵魂伴侣的深刻,但正是这种平凡中的真挚,让观众更容易产生共鸣。”


把“口水话”写出文采 开创戏曲叙事新模式


  《梦回东坡》的语言风格,也是不少观众热议的焦点。“人生何必到百岁,一坡自有一歌随。”“伤心事又何必念念不绝,那只痛脚啊踩不得。”“伤情不过当时惘,半生求药疗悔肠。”这样的“口水话”,是杨椽刻意为之。“川剧最难写,写唱词的时候你不能掉书袋,那这种文学性就要用‘口水话’来表现,这是我们戏曲作者必须过的一大难关。如果不用口水话,观众一句听不懂就要走神、要出戏,所以必须用大家耳熟能详的话一遍过,把口水话写出文采很不容易。”杨椽以“王闰之”临终前的唱词“半生求药疗悔肠”为例,虽然看似口语化,实则蕴含了深刻的哲理和情感,道尽夫妻间的遗憾与牵挂,“观众能代入自己的生活,这才是有力量的文字。”杨椽说。
  除了深刻的主题、精湛的台词、过硬的表演等,川剧《梦回东坡》还率先进行戏曲舞台非线性叙事的探索。杨椽介绍,传统戏曲多是“一人一事、线性叙事”,而《梦回东坡》采用“散点透视”,通过多个梦境串联东坡一生,成为戏曲舞台上的一次突破。“《梦回东坡》之前,我们习惯的是线性结构,开头、发展、高潮、结尾,一人一事。现在可以一人多事了。”
  杨椽希望这种打破传统戏曲一人一事的非线性结构,能为观众带来全新的看戏体验,为中国戏曲的传承与发展注入源源不断的新活力。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荀超实习生莫口阿梨四川省川剧院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