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国建
“五月五,过端阳,粽子鸭蛋摆满堂。五色线,佩香囊,艾草菖蒲插门旁。划龙舟,浴兰汤,一年四季保安康……”童谣声中,我又想起儿时的端午。
一大早,奶奶就拿来五色丝线系在我的手腕、脚腕和脖子上,再三叮嘱,不可随意扯掉,等端午后第一场大雨或洗澡时,投入水里,能带走疾病。爷爷说:“五色线又叫长命缕,5种颜色分别代表金、木、火、水、土,还象征东、西、南、北、中,蕴含着五方神力,驱邪避凶。”
早饭后,爷爷把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往犄角旮旯里喷洒雄黄酒。“喷酒干嘛?”我问。爷爷说,五月被视为毒月,五日是恶日,端午前后天气炎蒸,蝇虫飞动,喷洒雄黄酒可以杀菌、清洁环境。
奶奶拿蘸有雄黄酒的笔在我额头上画“王”字,又往我耳鼻、手足等处涂抹,说能驱疫防病,蚊虫不叮咬。浓烈的酒味熏得我睁不开眼,挣脱开去找母亲。
母亲正用糯米、红枣、花生包粽子,芦苇叶子是父亲摘回的。一同采回的还有艾草和菖蒲,一绺绺绑好,插在门口。艾草的清香伴着淡淡的酒香,在院子里飘荡。
“你闻闻,可香了!”隔壁的狗剩来了,吸溜着鼻涕,向我炫耀他的香囊。
“嗨,我差点忘了。”母亲把柴火往灶膛里推推,起身取香囊,虎头形的给我戴,桃子形绣着“福禄寿”的给奶奶。
“我的比你香,我妈说里面有朱砂、雄黄、香药,你的没有。”我跟狗剩杠上了。“有!”狗剩不服气,“不信我拆给你看。”他边说边撕扯香囊,哗啦一声,香料洒了一地。“都怪你,你赔我!”狗剩哭丧着脸,上来就夺我的香囊。我俩扭打在了一起……不过,一会儿我俩就和好了。
粽子煮好了,闷上,母亲用红纸剪出公鸡叼蝎子的剪纸,说贴墙上可以驱五毒。又把一张钟馗像贴到外墙上,那钟馗将一把锋利的宝剑举过头顶——这画是前一天一个讨饭的送的,当时他念叨着:“端午节,钟馗到,镇宅驱疬降魔妖,魑魅魍魉都绕道,迎福祯祥乐逍遥……”母亲给了他一个馍。
午饭吃粽子,蘸上白糖,软糯香甜。“要是天天吃就好咯!”爷爷说着,抿一口雄黄酒,眯着眼睛,很是享受。
镇上的龙舟赛安排在午后,十里八村的乡亲们早早地就来了,里三层外三层抢占最佳观赏位置。我骑在爷爷脖子上看,只听一声令下,伴着铿锵锣鼓,肌肉壮硕的汉子们铆足了劲儿,奋力划桨。在人们的呐喊助威声中,龙舟如离弦之箭,在水面飞驰。
回到家已是掌灯时分,厨房里饼香四溢,饼上印着蛇、蝎、蜈蚣、蟾蜍和壁虎的图案。奶奶说,这叫“五毒饼”,吃了这些,害虫就不祸害人了。我肚子饿得咕咕叫,拿一个就往嘴里塞:“让我来保护你们吧。”逗得家人大笑。
要睡觉了,爷爷说:“今晚必须洗澡,端午沐浴兰汤,是《大戴礼记》记载的古俗,用艾草、菖蒲熬水,全家人都要洗,可治皮肤病,祛邪气。”
“爷爷,你咋啥都懂啊?”“私塾是白读的吗?哈哈……”言犹在耳,人已作古,回忆往事,感怀伤悲。
儿时的端午节隆重又有仪式感。一片艾叶,渗透着芬芳的亲情;一个粽子,裹满了生活的甜蜜;一首童谣,乡愁悠悠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