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丑德高的阮氏：以德赢得丈夫敬重 用智慧保全二子

　　《世说新语》中有关于阮氏的记载。

司马师影视形象。

钟会影视形象。

三国故事连环画。摄于“大三国志”展

　　阮氏是三国曹魏卫尉阮共之女，中领军、镇北将军许允之妻，与嫫母、钟无艳、孟光并列为中国古代四大丑女。她以德行著称，智慧过人，得到丈夫敬重，又识破司马师和钟会的阴谋，保全二子，并将儿子们培养成栋梁之才。

　　阮氏出身豪门士族，父亲阮共，字伯彦，在曹魏官至九卿之一的卫尉。《陈留志名》评价阮共：清高纯真，坚守正道，举止守礼，谦卑退让。阮氏有一个哥哥阮侃，字德如，是阮共的小儿子，也很知名。他才思过人，风雅温润，仪表不凡，与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为友，在西晋朝官至河内太守、南阳太守。阮侃博通文学和医学，著有《摄生论》《毛诗音》《符子》等，《隋书·经籍志》著录有《阮侃集》五卷，但大多已失传，今仅存《答嵇康》诗两首。
　　东汉魏晋时期，阮姓是陈留尉氏县豪族，其族人有建安七子之一的阮瑀，以及竹林七贤中的大小阮：阮瑀儿子阮籍、阮籍侄子（阮瑀孙子）阮咸。在这样的大家族中，家风传承，阮氏虽是女流，自然也浸染书香，见识非凡，可谓才德兼备。
　　阮氏有才却无容，《魏氏春秋》说她“贤明而丑”，《世说新语》更说“奇丑”，到底什么丑样也没细说。据文献记载，四大丑女中，嫫母的长相是“锤额顣頞（cù é），形麁（cū）色黑”，即额如纺锤，高鼻紧蹙，体肥如箱，貌黑似漆；“极丑无双”的钟无艳，“凹头深目，长肚大节，昂鼻结喉，肥顶少发”，也是惨不忍睹；孟光则“肥丑而黑”“力举石臼”，说五大三粗、肥丑圆黑，毫不为过。阮氏长相如何丑陋却没交代，文献中只是说她结婚当天与丈夫许允见面时，丈夫的反应是：“始见愕然，交礼毕，无复入意。”可以说是惊呆了，丑得新郎不想入洞房。
　　新郎不入洞房，两家人都很尴尬。正愁无解，当时有客人来向许允贺喜，阮氏就令婢女去看看是谁来了，婢女回报：“客人称桓郎。”阮氏并不是孤陋寡闻的平常女子，对当世名士心中有谱，听是桓郎，即知来者是桓范，以她对桓范的了解，随之也就放宽了心，说道：“不用担忧了，桓范必定会劝说许郎入房。”
　　果然，桓范对许允说：“阮家是世家大族，既然把丑女嫁给你，肯定也有深意，你应该多考虑考虑。”许允心想：我许家门第也不低，阮家嫁女理当与我相匹配，我自觉也不丑，难道这阮氏真有过人之处？！许允硬着头皮进了内房，可是一看到阮氏那丑样，就吓得不由自主想往门外逃。阮氏眼疾手快，一把捉住许允裙裾，哪肯放走眼前新郎。因为她知道，这次如果再让许郎跑了，许郎就没有再回头的道理。
　　新娘拽住不放手，许允想跑也跑不掉，一时急了，呵斥道：“女人有四德，你有几样？”阮氏回答道：“我所欠缺的只是美貌。”继而她又反问许允：“都说读书人应有百行，你又有几行？”许允回道：“都有。”阮氏追问道：“百行以德行为首，你却好色不好德，怎么能说百行都有呢？”许允顿时觉得羞愧难当，心想这阮家丑女果然是非凡奇女子。最后，阮氏用自己的智慧和品德征服了丈夫，赢得了丈夫的敬重。

　　古代婚姻讲究门当户对，在很长一段时间，士族和寒族不通婚。阮氏出身士族之家，丈夫许允也是世家冠族出身，许允父亲许据，历任典农校尉、郡守。许允年少成名，与同郡崔赞齐名，曹魏将领王基将他举荐给权臣司马师，并称赞道：“许允、傅嘏、袁侃、崔赞，皆一时正士，有直质而无流心，可与同政事者也。”“有直质而无流心”语出《国语·晋语》，王基是借以表扬许允等人心性正直朴质，不骄不纵。许允的这些优点，阮氏自然也是看得见的。所以，他们夫妻能互相敬重、互相扶持。
　　据《魏氏春秋》《世说新语》记载，许允担任吏部选曹郎时，任人唯贤不避亲，选拔官吏多为同乡，魏明帝怀疑他任人唯亲，结党营私，就派遣虎贲士把他抓来审理，打算将他定罪入狱。阮氏见丈夫被抓走，光着脚追出门外，她对丈夫只说了一句话：“明主可以理夺，难以情求。”意思是，对英明的君主只能以理服人，很难通过求情得到谅解。这既是对丈夫的劝诫，也是对丈夫的提醒。
　　许允被解到皇帝面前，魏明帝怒气冲冲地诘问许允该当何罪，许允不卑不亢、引经据典答道：“孔子说‘举尔所知’，臣的同乡，就是臣所知之人。陛下可以考察臣举荐之人，是否称职，如果不称职，臣甘愿领罪受罚。”魏明帝查明后，认可许允选人得当，于是把他释放了。魏明帝见许允衣服破损，又下诏赏赐给他新衣。当初许允被抓走时，全家都号哭不止，阮氏却镇定自若，安抚家人说：“不用担心，许郎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还特意煮了小米粥等着丈夫。果然，没多久，许允就到家了。

　　曹魏嘉平六年（254年），侍中、中领军许允卷入诛杀司马师、司马昭的未遂政变中，差点给全家带来灭顶之灾。发动政变的李丰、夏侯玄、苏铄、乐敦、李贤等人被夷灭三族。当时很多士大夫都明了，司马师接下来会针对许允下手，只有许允自以为侥幸躲过一劫。当镇北将军刘静去世，朝廷调度许允接替镇北将军一职时，许允欣喜地对妻子阮氏说：“我就知道会没事的！”阮氏却不这么认为，她对丈夫说：“大祸临头了，怎么能说幸免无事呢？”阮氏已经意识到，这次职务变动表明司马师准备向许允动刀了。
　　果然，许允还没出发上任，就因“放散官物”的贪腐罪名被收押，交付廷尉论罪。这里所说“放散官物”，按《魏略》的说法就是，有人举报许允擅自挪用公款（按曹魏大将毌丘俭的说法，许允得到的钱谷本是皇帝所赐），供养杂戏艺人和手下官属。经过一番拷问，这年秋天，许允被免去死罪，发配边疆乐浪（今朝鲜境内）。阮氏可能也想带孩子追随丈夫，但是官方明确不予批准。到了冬天，许允还没赶到流放地，就被半途追杀。正元二年（255年）毌丘俭起兵反抗司马师时，历数司马师十一大罪状之九就是冤杀许允，所谓“虽云流徙，道路饿杀”。
　　许允被杀后，当他的门生将噩耗传回时，阮氏正在织布，听闻此消息后，她神情没有任何变化，脸上一丝抽搐都没有，就像一池静水，波澜不惊。不知道是强行隐忍，还是一直提心吊胆终于等来结果，她只说了一句：“早就知道会这样。”门人想把许允的儿子们藏起来，阮氏却仿佛一下惊醒，她异常镇定地说：“这不关孩子们的事。”但覆巢之下无完卵，她必须为儿子算计。阮氏于是带着二子，迁往许允的墓地守丧，让儿子们为父尽孝。
　　司马师有其小心思：斩草不除根，寝食难安。他派遣眼光毒辣的钟会借拜祭之名，探望许家二子，并吩咐道，如果二子才德比他们的父亲高，就将他们收捕，不留后患。
　　许允儿子们听闻钟会要来，担心说错话、做错事引来杀身之祸，就请教母亲该如何应对。阮氏知道，若论才干，两个儿子肯定不及他们父亲，就明明白白告诉儿子们：“你们虽然品学兼优，但比起父亲，才能并不算突出，只用敞开胸怀和钟会谈话，就没什么可担忧的。钟会拜祭你们父亲时，你们不用表现极度哀伤，钟会不哭了你们也别再哭。你们还可以稍稍向他问及朝中时政。”
　　阮氏让两个儿子展现真实自己，是向钟会表明他们的才能不足以威胁司马氏，同时让二子主动却有限度地谈论时政话题，也会显得二子政治上的稚嫩。这样的操作其实是迷惑了钟会。
　　钟会回去把所见所闻都报告了司马师，许允和阮氏的两个儿子终于幸免于难。钟会夸赞一句高贵乡公曹髦“才同陈思，武类太祖”，就引起司马兄弟动了弑帝之念，这样看来，许允二子能非常幸运地活下来，全靠母亲教导。阮氏能保全二子确实有大智慧，《魏氏春秋》称“虽（钟）会之识鉴，而输贤妇之智也。果庆及后嗣，追封子孙而已。”
　　根据《魏晋世语》和《晋诸公赞》记载，许允和阮氏所生二子，许奇（字子泰）和许猛（字子豹）都有才学，许奇官至司隶校尉，许猛官至幽州刺史，他们能成才，可说阮氏教子有方。在优良家风下，许家人才辈出，许奇的儿子许遐，官至侍中，许猛的儿子许式，官至濮阳内史、平原太守。许遐字思祖，许式字仪祖，意即思念、效仿，他们以为表率的是祖父许允，而聆听过的可能只有祖母阮氏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