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船上岸 河中鱼多了腰包变鼓了

贵州省习水县土城镇群峰村附近的赤水河河面。

钱洪江行走在赤水河畔。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 曹笑 伍勇 刁明康 杨澜　郝莹 雷远东 陈光旭 贵州习水　摄影报道

　　10月17日，从小在赤水河畔长大的钱洪江坐在贵州省遵义市习水县土城镇群峰村玉溪桥下的码头上，点了一支烟，拧着眉头望着河道，水流不断冲出旋涡，之后又消失。
　　对于这里，钱洪江再熟悉不过了。14年前，他的父亲因为翻船跌入河中失踪，但即便这样，为了全家人的生计，他仍不得不接过父亲的衣钵——捕鱼。直到2016年底农业部出台规定，在赤水河流域实施全面禁渔10年，他才放弃坚持了26年的捕鱼生涯。
　　2016年，习水县要求渔民全部退捕上岸，其原因是赤水河正面临危机：高峰期有上百只渔船同时作业捕鱼、沿岸部分企业直接向河道排污。此时再不加以保护，赤水河将不再是那条清澈干净的“美酒河”。
　　2021年5月，云贵川三省人大常委会分别审议通过关于加强赤水河流域共同保护的决定和各自的赤水河流域保护条例，并于7月1日起同步实施。赤水河流域有了最强法治保障。
　　从曾经的渔船扎堆、河水难以直接饮用、目光所及难以见鱼，到现在无人捕鱼、河水清澈可直接饮用，八九月时河里尽是鱼，钱洪江感叹：“变化大了哟！”

祖传打鱼术
靠河吃河看天还看水

　　10月中旬，赤水河畔的空气中已夹杂着凉意。清澈透凉的河水长年累月冲刷着土城镇的山脚，沿岸留下了长长的、大小不一的石滩。
　　今年42岁、身高一米七出头、留着板寸头、穿着一件深蓝色夹克的钱洪江，轻车熟路地来到土城镇群峰村玉溪桥下的一处河滩，这是他退捕许久后再次来到这里，选上一块扁石头，一连打了好几个水漂。他的文化程度不高，小学五年级只上了3天就再没有上学了，17岁便跟着父亲上了船，“除了捕鱼，我也不知道能干啥。”
　　“捕鱼还是要讲技术。”谈起这一话题，钱洪江一改不善言辞的形象，变得活跃起来。“先学编网，然后学补网，网眼的大小是关键。每次出船，既要看天也要看水。除此之外，还要熟悉各种鱼的产卵、繁殖期。”他说。老一辈打鱼人积攒的经验，通过一生从事捕鱼工作的父亲传授给了他。
　　钱洪江回忆，捕到鱼后，父亲那一辈的人是提到街上去卖，到他这一辈，变成谁要吃鱼就来家里买。“有时餐馆会给我打电话，我就骑摩托车把鱼送过去。”他说。
　　十几年前，售价最便宜的是小杂鱼，只要10元一斤；大个的鲤鱼贵一点，每斤要卖25元至30元；更贵的也有70元一斤的。
　　尽管丈夫拥有多年的手艺和经验，但钱洪江的妻子杨永林认为，出船捕鱼是一项危险工作。他们结婚后不久，在一次出船中，钱洪江的父亲因翻船跌入河中，就此失踪。此后，每次钱洪江出船，杨永林总是提心吊胆。
　　“很担心他的安全，也不晓得他能不能挣回钱。”除了丈夫的安全，十几年前，让杨永林担心的还有生计问题，说起这些，她面露难色，“一艘船一个月只能挣三四千元，还要两个人平分。我家有6口人，生活全靠这点收入，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那时，我们经常因为钱少而吵架。”杨永林说。

禁渔令来了
渔民上岸成为酿酒工人

　　2016年5月，钱洪江第一次听到镇里所有渔民都要退捕的消息。“不愿意，心里不痛快。”当时他的第一反应是，不捕鱼，今后干啥？船都没有了，以后靠啥生活？
　　2016年12月，农业部发布了“关于赤水河流域全面禁渔的通告”，规定从2017年1月1日起，禁止一切捕捞行为，严禁扎巢取卵，严禁收购、销售禁渔区渔获物，实行赤水河流域全部天然水域内为期10年的禁渔政策。
　　退捕上岸后，全家的生计靠什么？
　　2016年底，钱洪江找到了出路——到土城镇一家大型酒厂当酿酒工人。
　　2021年10月13日下午3点左右，钱洪江骑着摩托车来到小学门口，接正在读小学二年级的女儿放学。看到女儿，他拧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朝着女儿做了一个鬼脸。
　　同样在酒厂工作的还有杨永林，如今夫妻俩的年收入能达到7万元左右。“我更喜欢现在的生活，既安稳又能存下钱。”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钱洪江感慨道：“十几年前，这个时候就该去河里撒网了，第二天收网，运气好能捕获一大网鱼。”

鱼儿变多了
能看见鱼在水面跳跃

　　禁渔5年，赤水河发生的变化让钱洪江感到惊讶，最大的变化是水质和鱼。他说，以前由于周围工厂直接排污，导致赤水河的水不能直接饮用，“要喝的话，得放两颗明矾，把水沉淀几天。现在，直接舀起来就可以喝，去年夏天自来水停水，我就去河里挑水喝。”此外，河里的鱼变多了，鱼的胆子变大了。“以前大家都在捕捞，鱼只敢待在深水区，不敢往浅处游。如今，每到三四月份，在浅水区就能看到很多鱼，到八九月份涨水时，还能看见鱼在水面上跳跃。”
　　“有时候在岸上走，看到水里有那么多鱼，都想去抓两条。”钱洪江笑了笑说，但也只有想一想，现在抓鱼是要被处罚的。
　　鱼自由了，人也要去寻求梦想——土城镇政府提供的数据显示，截至目前，土城镇25名退捕上岸渔民及家人均已成功转型，或是留在当地创业，或是选择外出务工，其中家庭年收入达到10万元的就有6人。

监管更严了
组织巡河专班24小时巡逻

　　2021年5月底，云贵川三省人大常委会分别审议并通过了关于加强赤水河流域共同保护的决定和各自的赤水河流域保护条例。7月1日，三省的《共同决定》和《条例》同步生效。
　　其中《贵州省赤水河流域保护条例》明确规定：开采矿产资源应当采用先进技术和工艺，降低资源和能源消耗，减少污染物、废物数量，污染物不得直接向外排放；在国家规定的期限内，禁止在赤水河流域进行一切捕捞行为；禁止采购、销售和加工赤水河流域捕捞渔获物。
　　土城镇政府工作人员说，为了更好地防止偷捕，镇上组织了巡河专班，24小时不间断来回巡逻。此外，沿岸每公里设立了一个监控，今年9月30日晚便抓到一个偷捕人员，公安机关以其涉嫌非法捕捞罪立案，目前该案尚在进一步依法办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