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天上,都藏着自己的人间。尤其是在七夕。
农历七月初七,是秋天的第一个节日,中国最浪漫也最寂寞的日子。历史上,这个节日的活动在夜晚举行,所以叫做七夕。传说中,这个夜晚,隔着迢迢天河的牛郎和织女在鹊桥相会。
这个夜晚,适宜默默伫立,仰望天空,憧憬一位风姿绰约的仙女是如何青丝悠悠、衣袂飘飘,踏着留守的喜鹊,走向一个刚毅坚强、为爱坚持的牵牛郎。
高高的天上,所有的美丽与英俊,都是自己在万丈红尘里最梦幻的形象。
这个夜晚,属于爱、期待与想象,属于此时此刻深远的展望。
有人说,七夕是中国的情人节。在传统文学中,写七夕情爱的古诗词星罗棋布,妙不可言。西晋文学家陆机的《拟迢迢牵牛星诗》写得冷静简约,纤毫分明:“牵牛西北回,织女东南顾。”“怨彼河无梁,悲此年岁暮。”虽然不是永难相见的参商,却远隔着无梁之河,满怀无穷无尽的忧伤。
古往今来的七夕诗词,大多如此。唐代诗人孟浩然《他乡七夕》怀乡思妻,“不见穿针妇,空怀故国楼。”“谁忍窥河汉,迢迢问斗牛。”宋代词人李清照《行香子·草际鸣蛩》满纸痴儿女情态:“经年才见,想离情别恨难穷。”“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
北宋词人晏几道,追问“世间离恨何年罢”,长叹“当日佳期鹊误传,至今犹作断肠仙”。迢迢银汉,鹊桥相约,隔的其实是别恨,约的原来是离情。正所谓,三百六十零五日,佳期未过已断肠。
最动人心的,是北宋词赋大家秦观的《鹊桥仙·纤云弄巧》:“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首词,凄美而坚贞,温柔而练达,能够满足一切有情人对爱的所有想象。
涉及牛郎织女的文字,最早可能是出现在《诗经·小雅》,其中写道:“维天有汉,监亦有光。跂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彼牵牛,不以服箱。”这里,牛郎和织女只是指天上的星星,与爱无关。
涉及情爱的,是南朝梁文学家萧统所编《文选》中《洛神赋》的注释:“牵牛为夫、织女为妇,织女牵牛之星各处河鼓之旁,七月七日乃得一会。”
比他年长些的同时代文学家殷芸,写了一部《小说》,里面说:“天河之东有织女,天帝之子也。年年机杼劳役,织成云锦天衣,容貌不暇整。帝怜其独处,许嫁河西牵牛郎,嫁后遂废织絍。天帝怒,责令归河东,但使一年一度相会。”这是一个严酷父亲苛待奴隶女儿的悲惨故事,“怜其独处”的难得温情中,分明闪烁着黑心父母奴役子女的冰魄寒光。
牛郎织女是中国古代民间爱情故事的代表,传说七仙女下凡,在河里嬉戏,被牛郎看见,发现其中最小的仙女很漂亮,顿生爱意,于是悄悄拿走小仙女的衣服,小仙女发现衣服不见了,只好留下来,嫁给了牛郎。
每一位作者,都会在文字中构建理想的人设;就如,每一个人,都会在想象中顶礼最美的天堂。然而,在理想与想象的背后,是人和生活的全部真相。
但所有这些,都不影响我们在某一刻放飞自己、放飞想象。每个人的精神天空,都藏着自己的世俗人间;每个人的红尘故事,都通向独有的梦想天堂。
天上,亦是人间;人间,自有天堂。
七夕,在每个人的心中,都不会一样:总有一个“你”,是“我的传说”。
我们的一切所想,其实与节日无涉,只和自己有关。最浪漫的,终究最寂寞。而最寂寞的,也许最浪漫。
正如这个七夕,默默远眺迢迢河汉,向往脉脉的情景——你我是彼此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