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西都市报 -A13 散文-
A13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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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代打工生涯

  

□黄少烽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是我求学的时代。当年我们上学可没有现在的学生享福,上学的钱得自己去挣。
  由于家境不好,每年寒暑假,我都要去做零工,挣学费。我曾经去一家建筑工地帮人挑灰浆,上脚手架。工作虽然危险,但不很紧张。两桶灰浆挑上去,要等泥水工用完了,才把空桶挑下去另装。
  我就趁空隙时间,坐在扁担上,摸出一本书来看。尽管我看的不是小说,而是《实践论》,但监工看见了还是不悦,阴阳怪气地挖苦我说:“你真行,学习、劳动两不误啊。”听了监工的话,我赶紧把书收起来。房子快要修好时,我便被解雇了。
  后来,我又去粮管站做碾米工,在碾米厂上夜班。有一种碾米机,像两扇木制的大磨子,上面有漏斗形状的进料口,我把谷子倒进去,然后用手推动磨子,让上面那一扇转动起来,谷子就被碾成米和糠,分别从两个出口流出来。
  这个活是计件,做多做少没人管,没人催。更诱人的是,晚上12点左右,会免费提供一大碗绿豆稀饭,还有一个馒头和一碟泡菜,而且不收粮票。这在物质匮乏的年代,算是很不错了。
  大概厂方见我老实听话,不久又安排我去干机器碾米的活。那是一种自动碾米机,好像是靠电力推动的,但上料还是要靠人工。我和其他工人将仓库里的谷子一箩一箩地用肩膀扛到机器旁,再倒进斗型的进料口里。几个工人中,我无论年龄还是个头都最小,他们都不叫我的名字,只叫我“小娃儿”。一箩谷子有25公斤左右,人家扛起很轻松,我扛起就有些吃力。但为了挣钱,也只有咬着牙干。
  那时,我什么苦都能吃,甚至不知道什么叫苦。干这个活还是上夜班,晚上8点开始,第二天凌晨5点下班。下班的时候天还未亮,我就在仓库里睡一会儿等天亮。那时是夏天,我只穿了一件背心和一条短裤,后半夜还是有点冷。好在我年轻,仓库里有的是空麻袋,拿过来铺在地上就是床。躺在上面,再用一条麻袋盖在身上就可以了。也许因为太累,我倒下去一会儿就呼呼大睡了。
  到我读师范时,母亲找到一个帮人带娃娃的工作,每个月除了生活费用,还有10多元进账。可惜好景不长,我中师才读到一年半时,母亲病倒在床,家里没了收入。母亲的生活和看病成了问题,我除了停学去挣钱,别无他法。
  我停学后,经表兄帮忙很快在城关粮站找到了工作,当上了工人。我那时16岁,又是从师范学校出来的,人年轻又有文化,粮站领导想把我培养成会计,派我去参加本县一个财会统计培训班,听有经验的老会计授课。
  培训结束,领导分配我去离县城15公里的文星场购销点,说是去实习。我什么都不在乎,从家里拿上一床被套,带上一本《丁玲小说选》,二话不说就上路了。
  我步行到文星场去上班。本来学的是财会,但那儿已有一个老财会人员,所以我只能和工人一道干一些粗活。我们多数时候做的工作,就是把堆在仓库里的小麦搬出来晒,太阳落山后再一箩一箩收回仓库里。
  晚上,我也不知道问问购销点负责的任主任我该住在哪儿,就自作主张想办法。我看见仓库里有一个很大的斗筐是空着的,就用一条麻袋铺在斗筐里,又用一条麻袋叠起来做枕头,盖上带来的被套,就这样安排好了住处。
  我点燃一盏煤油灯,插上门,津津有味地看起了书,看累了就在斗筐里睡觉。这样住了几个晚上,直到任主任来巡查仓库时才发现。那天晚上,他发现仓库里有灯光,大声问:“是哪个在里面?”我一面答应,一面把门打开。
  他看见眼前的情况,才意识到忘了安排我的住处,有些内疚地问我:“你就住在这里吗?”我说:“是啊。”他想了想说:“仓库里不能点灯。明天给你弄一张床……”
  在文星场实习3个月后,我又回到城关粮站。饱尝了当工人的酸甜苦辣后,我终于明白,没有知识文化是不能当好工人的,于是我又重返学校。10多年后,我成了“爬格子”的知识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