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经》《茶谱》留下的千年之谜（下）
都江堰一处茶园风光。张铨生摄
采茶。张铨生摄
□刘刚 黎怀鸿 一千多年前，在今天成都都江堰市二峨眉老鹰山上有座石花寺，也叫乾元寺，坐北朝南。如今，站在石花寺大殿遗址，可远望茶溪谷、般若寺。寺庙所在的老鹰山，从山顶到山脚，北坡到南坡，林间岩缝，砾石溪谷，都有野生古茶树。现在山腰上的洞潭口，还有好多窝子茶。窝子茶，是老川茶的俗称。从山坡上看去，彭州通往灌县古城茶马古道的山间茶路依稀可见。
曾经的石花寺，在成都周边的彭州、什邡、新繁、永昌、导江、青城、灌州、汶川等一带远近闻名。每年大年三十都热闹得很，农历二月、六月、九月的十八日，是石花寺的庙会。每到这一天，十里八乡的山民、百姓，纷纷从大路、小道赶来，提着竹篼带着香蜡钱纸，前来朝拜。庙会期间，路旁林中散长的野生茶树，二月嫰芽刚出，六月绿叶油亮，九月叶厚枝壮，当地人总是要带些自家山地里的茶叶上寺供奉。
据传，元朝时，在石花、茶房、花龙、莲池、石碑岗一带，药铺药摊都有“女儿茶”售卖。“女儿茶”可治肝火、肾火、腹泻、头昏脑胀等，也可做茶料提神解乏,民间称“石花奇茶”。“女儿茶”是采摘嫩芽制作而成。相传一落魄书生在二峨眉上教一农户女儿读书识字，农户摘野茶相赠。“女儿茶”在被带出三峡后便香气四溢，因此被皇帝看中，继而进贡扬名。
石花寺在重要的佛教日，都要举行“茶汤会”，每逢请新住持、入院、退院、迁化等寺院重要事务时，也都要办“茶汤会”。寺院中，还有僧人专门吃茶之所——“茶寮”。寺院重要的茶事活动一般都在茶寮内举行。寺院里还有专门负责于佛祖像前献茶的僧人或煮茶供客之役僧，称之为“茶头”或“施茶僧”。当时，石花寺的僧人还在山坡上种地栽茶，制茶饮茶，相沿成习。无论是住持还是新和尚，到了采茶季，都要到茶园采茶，然后晾晒、手炒，最后一包包地装好。制好的茶，僧人自用一些，送给朋友一些，以此示安好、表祝愿。老鹰山上的石花茶园声名远扬，石花寺的和尚及远道而来的善男信女们都很喜欢当地茶叶，称赞老鹰山石花茶好喝。
早些年，在山下几乎看不见掩隐在森林里的寺院，只是在老鹰山头道岩下洞潭口对面一村民家，才看得见寺院屋顶隐隐约约高高矗立的尖塔。今天，从老鹰山山腰上的蒲张路，上行100多米，还可见寺院前高低不平、踩有深深脚窝的青石板路。以前，从这里登上拐几个弯的几百级台阶，便可到两旁蹲着石狮的寺院深红色大门前。进寺院大门是天王殿，正中更高一些的是大雄宝殿、法堂，最后面是藏经楼。由于地势落差，寺院左右建有木结构的斜廊。大殿的柱子要两三个小朋友才能围抱，屋檐上还排列有好多个不同种类、造型生动的小动物。东西墙壁上，有很多幅壁画，据说有佛教中护法诸神的形象。后来石花寺被毁，前些年，当地老百姓自发在石花寺原址恢复了一座小庙，以表怀念古石花寺，守护石花茶园的一份情谊。
2024年1月16日，笔者再次到石花寺遗址考察。原寺院前殿高坎上，横着一块长约一米的旧石条。旧殿基前有一条小排水沟，正前方旧殿房基上仍有三块柱础石，在前殿原址右边树林里，散乱堆放着原来寺院的几十个石块、石条、石板，左边小沟旁有一个神像石底座。再往左，在两间棚屋后，有一斗形实心石墩，其前后左右皆有精美图案。
沿旧殿台阶往上，有一尊石雕花瓶，瓶上有精美花瓣图案。经测量，石雕花瓶高65厘米，瓶口直径30厘米，底座35厘米，瓶肚直径略大，有40厘米。瓶口与底座间雕刻有石花，栩栩如生。据当地村民介绍，这一石花瓶在1970年由石花寺附近村民带回家里保护起来，10年前又把石花瓶请回了石花寺。
关于石花瓶来历，有村民说：“听前辈讲，石花寺这样的石花瓶本来还有好几个，一般放在寺内佛龛前，供上香奉花用。”“瓶”与“平”谐音，因此，把牡丹花插于瓶中，表示“富贵平安”；四季花卉分别插于瓶中，表示“四季平安”；一丛竹子插于瓶中，表示“竹报平安”；一把笙、三支戟插于瓶中，寓意“平升三级”。
石花寺充满禅意的石花瓶朴素而曼妙，石花瓶作为石花寺特有器物，应该是对石花寺的历史性艺术固化。
1949年后，国家制定了对发展茶园实行减免农业税的规定，于是灌口灵岩山、蒲村石花山丘地区积极恢复、发展茶叶生产，有的茶农还专门装配了制茶机具，大大提高了茶叶品质，仙崖茶、石花茶也越来越受到消费者的青睐。
如今，虽然石花寺已不复存在，但石花寺周边的茶树仍在开放，石花茶的精髓已在二峨眉老鹰山的蒲村茶场深深扎下了根。现在这里的团结社区、红火社区、棋盘社区和石碑社区都有村民种植的茶园。老百姓在自己家里用传统工艺制作的手工茶仍然受到当地村民喜爱。
蒲村的百姓千百年来，对茶都有着深厚情怀。20世纪70年代青龙岭开茶山，建打米厂，石花当地村民常将老茶用“架架车”（一种运送货物的两轮人力车）送到30里外的供销社，经集中收购后，再送灌县（今都江堰市）茶厂。
众所周知，灌口在灌县，但灵岩寺与茶有关系吗？仙崖又在何处？
灵岩山，毗邻青城山，海拔1400余米，像极了一把藤椅，两边的山峰似椅子的扶手，灵岩山顶峰则像椅子靠背，建于隋朝的古刹灵岩寺就在靠背处。
灵岩山山峰挺拔，陡峭的山崖面朝东略偏南，山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被当地人称作仙崖。古时，山民与和尚都在周边种植茶树。青城高僧明远法师带茶西行前也在灵岩山修行。至今，寺院西面的百花岭和东面的灵岩沟、万丈沟还有上千亩荒野古茶园。这些生长在林木间、百草里的茶树，郁郁葱葱。慕名而来的八方游客都喜欢到这里捡板栗、摘野菜、采新茶。
1945年春，灵岩寺住持传西法师邀请历史学家李源澄来此创办灵岩书院，由大书法家谢无量题匾。著名学者冯友兰、钱穆、蒙文通、朱自清等大师都曾来此避暑读书，川北大德袁焕仙在此闭关，南怀瑾也曾在此游历，隐居修行。彼时灵岩山名流荟萃文风鼎盛，其中固然有灵岩书院清新的办学理念、自由的讲学风气，可能也有灵岩山茶叶独特魅力的缘故。
灵岩茶叶片大、口感厚重、耐泡度高、香气好，微苦涩，回甘生津明显，为历代名人雅士所喜爱。
传西法师曾在浙江灵隐寺修行，有一手制茶绝技，法师用独特的技艺，擅长将灵岩仙崖之茶，制作为远近闻名的绿茶、红茶。书院有学生得到他的传授，又互相传习，于是大家都学会了制茶。每年采茶季，书院几乎就成了制茶作坊，师生们全都养成了喝茶的习惯。灵岩珍眉、雪密红茶、荒野红茶、仙崖绿茶、石花绿茶都是当时人们经常品尝的茶叶。
现代著名画家黄宾虹（1865-1955年）在诗歌《灵岩寺》中写道：“引泉池凿洼，一勺平如掌。相期清沦茗，乳白浮盆盎。”这首诗即是对灵岩山茶叶的赞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