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3 宽窄巷

卖苞米的女孩

华西都市报2023-12-21 17:33:48.0宽窄巷
  

□邴继福

  火车到黑龙江省伊春市苔青车站刚停下,我觉得肚子有点饿。这时,车窗外传来叫卖声——粘苞米喽,新烀的粘苞米!
  一下子勾起我的食欲。小时候在农村,最爱吃妈做的烀苞米。放学回家,我没进院子就闻到烀苞米味,便加快脚步跑进厨房,掀开锅盖捞出热乎乎的苞米,烫得直吸溜,一会儿,就把肚子撑得溜圆。
  月台上卖苞米的嗓门老大,都怕错过火车停车的三分钟。
  “来,买两穗苞米!”我喊声刚落,几个卖主冲刺般跑来。其中一个小姑娘绊倒了,其他人都挤到车窗前举着苞米喊:“买我的,买我的!”
  看到小姑娘,我突然想起我的小妹妹。小时候为了给我攒学费,八岁的妹妹陪我到镇上卖豆角。
  我忙喊:“小姑娘快过来,我买你的苞米!”
  小姑娘立刻高兴地挤过来递上她的烀苞米。
  我接过苞米,递去一张百元大票。她为难地问:“没有零钱呀?”见我摇头,她开始翻兜找钱。小手翻遍了衣兜裤兜,却没翻到零钱。她一脸难色正要说啥,火车开动了。
  这时,她连忙掏出我那张百元大票,跟着火车跑。“给你吧,我没钱找!”火车越开越快,小女孩越落越远……
  旁边的旅伴笑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我半信半疑说:“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不可能耍花招。”
  一直以来,我对苔青火车站印象很好。一是站名富有诗意,再者这里山清水秀土地肥沃,盛产粘苞米,是远近闻名的“粘豆包”之乡。每年腊月,“苔青粘豆包”作为地方特产,摆满市区各个市场。我想,这里一定民风淳朴。
  可是,就因为两穗苞米,我失去了对苔青车站的好感。
  几天后办完事返家,坐火车又路过苔青,仍然有人叫卖烀苞米,却没见到那个小姑娘,我猜她肯定不会再来。有旅客要买苞米,我还提醒不要上当。
  突然,一个纸牌子吸引住我,牌上写着:“车上的旅客请注意,我是来还你买苞米钱的!”
  是不是那个小女孩找我?仔细一看,我失望了。举牌子的是一个老人。我抱着一线希望问:“您还谁的买苞米钱?”
  老人说:“前几天,我孙女在这儿卖苞米,多收了一位旅客的钱。当时,她没零钱找火车就开了,事后非常后悔,急得直哭:爷爷,咋把钱还给人家呀?于是,我帮她想出了这个主意。”
  我心生感动,向老人说明了情况。老人确信是我之后,便把钱还给我。我突然想起什么,问:“您孙女咋没来?”
  老人说:“每天都是她来。今天她跟同学有事情,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了。她说,不把钱还给人家,她心里不得劲儿。”
  多么好的孩子啊!我差点错怪了她。到现在,我还不知她的姓名。这时,列车缓缓开动,我把头伸出车窗高声问:“您孙女叫啥名?”
  火车渐行渐远,隐隐传来老人的回答:“苔——青!”
  她名字竟和车站名一样!
  多年以来,我一直记着“苔青”这两个字。除了那小小的火车站,还有那卖苞米的小女孩。